兰波低头注视着,拉过被子盖在少年身上,给人带去了热气。
  稚嫩的脸和这具瘦小的身体就是他现在大部分的世界。
  他是忘却了过去之人。醒来的那天就好像是上天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让他再选择一次自己的道路。莫名的,他有这种感觉。
  现在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好的,不如说他打心底感到舒适。
  有阴沉却别扭的崽子,有能跟他闲谈扯淡社会事件,探讨名著的朋友,对了,他还会做饭,不是很好吃,却温暖的不可思议,有他的“宝物”。
  兰波手指柔顺的摸过少年的头发,小孩在有节奏的抚摸中睡得更深,依恋着靠着他的肩膀,随后一扭一扭的抱着自己的腰,把脸沉在自己的胸口处。温柔的呼吸从微微敞开的衬衣喷洒在皮肤上,无比真实的告诉他这是个鲜明的生命。
  他每天起床,洗漱,然后坐在餐桌上,两个孩子不需要叫就自动起床,相互打闹着,看不顺眼的从楼上下来,顺手收了昨晚洗的衣服,简单打扫一下家里,过一会景元会卡着时间下楼,打着哈欠飘进厨房,不是他们不想帮忙,只是他们几个好像没一个天赋是点在厨艺上的,想起那天“粉身碎骨”的面包,景元包揽了做饭。他会做一顿简单却温暖的早餐,有时他会煮点什么东西,氤氲的水汽蔓延在屋里,从窗户打下的阳光落在身上,怎么也暖不起来的手脚都好像泡在热水中。
  饭桌上没有是“食不言“的规矩,但可能大家都骨子里刻着礼仪,就算是中也看见自己餐盘里被太宰挑过来不喜欢吃的蔬菜,也会憋着脾气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闹腾。
  “开什么玩笑!凭什么我要吃你不喜欢吃的!”
  “啊,又开始了。明明这是中也的错,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我怕你这辈子都只有这么高,可怜你才给你的,感恩戴德的接受我的施舍不好吗?”
  “谁会只有这么高!你现在不也这么高吗!混蛋太宰,你再污蔑我,我真的会揍你,景元哥也救不了你!”
  “啊!小矮子再吓唬人了。兰波先生,你还不管管吗,再打坏什么东西我们就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宰!打不过我就告状算什么本事!”
  “这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我在提前教导你哦。”
  吵吵嚷嚷的早晨,喜爱安静的兰波并不讨厌,或者说他乐在其中,他跟景元心有灵犀的默不作声,看着这场每天都会上演的相声,欢闹汇聚成洪水,把脑海里的困倦一头冲走,神清气爽的出门上学。
  兰波不讨厌这样的生活,甚至心里有个想法像被摇晃的碳酸饮料似的往外冒气 —— 如果一直能这样下去就好了。
  可碳酸饮料就算喷出,也会留下液体在瓶子里,牢牢的占据其中。
  他不能享受这样的生活,他必须…
  他必须什么呢?
  他抓心挠肺,在一个个本该沉睡的夜晚辗转反侧,他想,他必须什么呢?
  在一片空茫的过去,有什么是他不能放下的?
  国家?财产?任务?
  或者…
  人?
  他不知道。
  他只记得他在醒来的那天,景元对他说,中也是他拼了命也要抓住的宝物。
  口说无凭,他本来不会这么轻易相信的。他偶尔也会装作无意的问道,他是谁,过去发生了什么。
  景元总是默默看着他,无声叹口气,说,他不知道多少,只有他的名字是他亲口告诉他的。
  如果要找过去,必须自己去找,别人告诉你的只是故事,只有你能找见真实。
  如今你忘却了过去,等再找见的时候,也许能以更客观的角度去看待一切。
  不用着急,他们有很多的时间,他们会陪他找到最后。
  兰波那天晚上,空茫的记忆中似乎闪过了什么 —— 一片狼藉的屋舍旁,他错过中也看向了他的身后,似乎在那黑暗,深邃的巷子中看见了什么。只是这么个小片段,就好像是他的救命稻草,他紧紧抓着才能让自己维持着正常的呼吸,能够装个普通人活下去。却又活的那么空。
  他错过中也在看什么呢?
  兰波想,总有一天他能得到答案。
  在此之前,他必须保护好中也,他必须保护大家。
  春日的夜晚还是有些凉,小孩子的体温总比大人高一些,兰波半抱着中也,居然也弥漫上了困意,就这么半坐半躺的睡着了。
  景元在客厅收拾着今天同事给他的字帖。
  今天下午卷子已经判出来了, xanxus 看着凶残霸道,比起坐在教室里学习他好像更适合站在战场上,成为人人畏惧的杀神。
  然后景元得到一打满分的试卷。
  他靠着“眼镜”蒙混过关,成绩上过去了,可字迹连同事都看不下去。
  他那不是写,是画,跟刚上学的小孩一样,不认字只是照着字的模样把字画出来,笔划潦草,惨不忍睹,等他放学悄悄溜走前,同事给了他字帖,拐弯抹角的让他练练字。
  景元琢磨了一下,不光练字,也要新学一门语言。明天去图书馆看看有没有从基础教起的书。
  没等他琢磨出来个什么,就看见太宰捧着一本书从他面前走过去。
  “你不去睡觉吗?这么晚了看什么呢。”
  太宰随口道: “教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