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还有四个中年男人,穿着武师常服,身上煞气凌厉。不是好惹的人。
  最左边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一晃即过。
  江知与看见上面有鱼龙纹。
  是官。
  他放松了些,回头叫何义归别动:“你在外头等着。”
  那男人收了令牌,笑道:“好胆魄。果然虎父无犬子。”
  江知与没吭声。
  男人起身,走到正中摆着的方桌边,拿了一封盖了火漆的信件。
  “这是程道长的密信,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必须将此信送到广平王府。”
  没有送到会怎样,无需多言。
  江知与听见“程道长”跟“广平王府”,心口发紧。
  难怪程道长愿意给回礼,提供帮助。原来是为这次的差事,提前给的报酬。
  贵人给的差事,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上次父亲带那么多厉害镖师,九死一生才回到家。
  这次他能从京都抽调人手,情况差不多。
  返乡是跟小谢一起,小谢怎么办?
  两头不能分开,一旦分开,就必然有一方是活靶子。
  要抢信的人,不会放过任何可能。
  江知与心念急转,问道:“有期限吗?”
  仓库里几个男人对视一眼,摇头幅度很小。
  递信那位说:“年底前。”
  江知与灵光一闪,会过意了。
  圣上今年五十九岁,年底之前送到,是为了明年的诞辰?
  他应下,决定回家找小谢商量下,看怎么做合适。
  同时心里也泛起浓郁的寒意。
  他们家藏匿在暗处的联络点,早就被程道长的人察觉。
  甚至算到了他会来,提前在这里等着他。
  商户的力量,就真的如此微小吗?
  江知与小口吸气,问还有没有别的嘱托。
  他们回话快:“你们离京前,要问候程道长。”
  给他离开的信号。
  程道长不一定会回复。
  江知与应下。
  他们又说了一句让他浑身发冷的话:“你想要的消息,老孙会帮你打听。”
  老孙望着江知与和善笑笑。
  他脸上的褶子,在烛光的照耀下,明暗交错,像某种诡异的符文。
  江知与规矩行礼,把信放在怀里,跟何义归就近卖了驴子,东绕西拐,一路改过数次行装,又作书生样,叫了轿子,定位到君子坊。
  这边人多热闹,进来转一圈,就淹没在人潮里。
  到家天已黑透。
  江知与看见镖局外边,谢星珩跟何书文在等,两人张望路口方向,神色焦急又忧虑。
  “小谢!阿文叔!”江知与喊了声。
  谢星珩跟何书文都朝这边走来,围着江知与跟何义归看,见他们全须全尾的,脸色才松缓下来,进屋吃饭。
  小厮端来两盆热水,给他们擦脸洗手。
  江知与路上吩咐过何义归,此次是官家的镖,他会亲自跟何镖头谈,要他管好嘴巴。
  席间,何义归半个字没透露,数次张嘴,都被江知与一个眼风扫回。
  谢星珩坐旁边看着,心说:不得了,他家小鱼越来越有威严了。
  饭后回房,他又故意揶揄:“一顿饭吃完了,你都没给我一个眉来眼去的机会。”
  江知与看见他,心里很是安定,听了就朝他眨眼。
  抛媚眼需要天分。
  小鱼美貌有余,狐媚不足。
  是很乖、很“正宫”的气质。
  谢星珩给他做了个示范,江知与受不了:“你怎么连这个都会?”
  “当然是因为我有天分。”谢星珩颇为骄傲。
  进了房间,暂不要热水,谢星珩把江知与摁桌边坐下,关上门,才来教训他。
  “你要出门做这么危险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你记得徐诚那事吧?外面人又多又乱,他在丰州都差点出事,你在京城还敢乱走,胆子这么肥?”
  江知与眼睛一下提溜圆了,桃花眼里露出后怕跟委屈。
  “这次都是熟人,我没想到会出事……”
  谢星珩:?
  “什么?真出事了?”
  他看江知与安然无恙的回来,只当是京城地界大。竟然真的出事了。
  谢星珩立刻凑近,把他细细打量。
  江知与往后躲了躲,说:“有惊无险,是程道长有委托……”
  谢星珩:“麻烦在后头。”
  江知与:“……”猜真准。
  他什么时候才能跟小谢一样厉害。
  他从怀里摸出信件,原原本本讲了。
  临别的礼,江知与已经备好,到日子直接送过去就行。
  老孙的消息,他不敢要了。
  谢星珩拿着信封,凑眼前看,又高高举起仰着头,更对着烛火透光看。
  他说:“他给的消息我们一定要拿,这是买命钱。”
  不拿就亏了。
  谢星珩把信放桌上,从考篮里摸出一把裁纸刀。
  裁纸刀是新得的,何镖头夫夫送他的贺礼,象牙制品,薄薄一片。
  他拿过来,对着信封比划。
  江知与呆了一瞬,眼睛都瞪大了。
  “小谢,你要做什么?”
  谢星珩放下裁纸刀,拿铜剪剪烛芯,再拿只茶杯,敲掉杯底,放在烛火上方聚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