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刻意去查过阮玉仪的身份,不知她还是成着亲的状态,一直误解了她与姜怀央的关系。
  再瞧程睿,他倒是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抹抹画画,兀自玩得开心,太妃也就不遣他走了,免得打搅到两人。
  阮玉仪忽地听到太妃叫她去后院,不明所以,还是欠身道,“是。”
  她不知道,一边的郁王妃却是知道的,讶异地瞧了自己的婆母一眼,要知道她这婆母向来不插手这些事,就连她嫁过来,也是由郁王亲自择的。
  阮玉仪离开后,太妃随意捡着家常的话题与郁王妃闲谈,大有将程朱氏晾在一边的意思。
  出了偏厅,越发觉着这院子比他们暂居的那间大上不少,
  阮玉仪边缓步走着,边四下里张望。虽说是左顾右盼,却也配合上眸眼转动,侧脸的幅度显得不慌不忙,连发上的珠穗也只微微晃动。
  不知道的也许会以为她在赏景。
  可木香却是明白的,她笑问,“若是世子不在此处,可真就苦了小姐白白寻找。”
  被戳穿的阮玉仪面色微红,暗中拧了下木香的腰肢,低声,“晓得还不帮着注意着点。”
  木香躲闪着,连连应声。
  廊腰缦回,一直延伸到后院才算止,她在不远处的湖心亭里遥遥望见一袭玄衣,墨发高束,散漫地半倚于亭柱边,翻阅手中书籍。
  她款款过去,至姜怀央面前,从容地施了一礼,“见过世子殿下。”
  小娘子层层叠叠的裙裳映入他眼底,他掀起眼皮,合了书页,夹一指在其间作为标记。
  “你怎么会在此处?”
  倒是执着,连太妃这处也要想法子进来。
  “随姨母前来拜谢太妃娘娘。”阮玉仪见他依旧是一副冷淡模样,不自觉地有些灰心,想到偶然听见的那两个婢子的对话,眼睫更是低垂了,似乎不愿意看他。
  她打幼时起就知道,自己这身上佳的皮囊可以给她带来不少优势,那时见过她的乡人们,哪个不夸上一句。
  偏生这个风流世子不动心,宁收秋娘也不要她。
  她垂首,鬓发垂落,遮住了一点面庞,落入姜怀央眼里,像是满心的委屈,又碍着身份憋着不说的模样。
  他心中疑惑,眼下也不曾赶她走,这又是怎么了?
  温雉见状,就打算去备招待这位姑娘的茶水去,适逢有一婢子经过,于是便顺口嘱咐她去端了。
  没世子的应允,阮玉仪也不敢随意坐下,就那么立着。
  姜怀央面上虽是又翻开了书,实则余光一直注意到她正站着,他拨弄着书页,一个句读反复看好几遍也没看进去意思。
  他压下燥意道,“站着做什么,碍眼。”
  阮玉仪这才寻了与他一侧的长椅坐了,趁他垂首看书,抿着唇,悄悄挪过去一点,再挪过去一点,总以为他不曾发觉。
  直到那婢子端上茶水,阮玉仪几乎已是与他并肩坐着了。
  月砂本是要随着姜祺一道外出的,谁知世子这次竟不打算带她,她气闷地攥紧了帕子,心道,估计又是找那秋娘去了。
  她是世子的贴身侍婢,也不会有什么人来差遣她,她就在后院偷闲。不想正经过湖心亭时,却被温雉捉去取茶水,于是她只好怀着一肚子气去了。
  见着粉妆玉琢的阮玉仪,她不禁想到了那个同样乐忠于打扮的秋娘,心生不屑,暗骂着花枝招展。
  见她与另一位主子几乎偎在一起,更是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她未曾见过新帝的面容,只以为他是太妃母族的哪位小辈。
  月砂端着瓷盏托,走近阮玉仪的时候,愈发暗恨命运不公,同为女子,怎么有人为主,有的就得为婢,她若有个好点的出身,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在郁王世子怀里了。
  想着,她撇了一眼阮玉仪,见她安静地坐着,并不注意自己。
  而后她假装脚下一绊,连杯盏带承盘一并摔了,里边的茶水大半倾倒在阮玉仪的衣裙上,小半被姜怀央挡了点。
  实在是事发突然,他便是想将她拉开也来不及了,只得伸手去挡,可惜仍是晚了一步。
  第30章 系带
  阮玉仪瑟缩在长椅上,从胸口到腰处都是一片深色的水迹,垂着眸不说话,像是被吓着了的模样,颇为楚楚可怜。
  侍立在侧的温雉也是一惊,忙上前斥道,“怎么做事的!还不赶紧收拾了!”
  月砂虽是埋头捡拾碎瓷片,一副惶恐模样,心下却暗生快意,她就该取滚烫的水,往这人脸上泼。
  胡乱思忖间,她不慎叫瓷片锐利的边缘划破了手,血珠一下就从指尖冒出了,她轻呼一声。
  月砂蹲着身子,裙摆曳地,难免有些沾到了地上的水迹,显出点狼狈来。诚以为这副样子能得了旁边那清俊公子的怜惜,不想他连正眼也没分她一眼。
  顿时感到有些丧气。
  阮玉仪却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婢子的心思的。
  她拿帕子擦拭衣裙,只是有些已经渗到里边,湿乎乎的擦也擦不掉,顶多也就是将粘在上边的茶叶取了下来。
  她有为难地看向姜怀央,“殿下,这儿有能换的衣裳吗?”她这话虽是有些不妥,可这身衣裙染了茶渍就分外显眼,的确是不能就这么出去的。
  她所着的衣衫不算是厚实,露出衣襟上雪白的一片,这会儿被温热的茶水一碰,竟就娇气地泛起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