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高兴,毕竟姜别离还愿意娶她。
可人就是这样,被放逐在荒原时只求有个庇护之所,而一旦最低期望被满足,又开始不甘。
她是京城才貌双全的女子,身份高贵,聪慧机敏,本该配皇帝,再不济也该是顾谨灏求娶,凭什么要下嫁姜别离?
还是以如此屈辱的方式!
“都怪方宁儿,要不是她动了坏心思,我何至于如此委屈?”方明珠随手一挥,压抑已久的怒气爆发,一个八宝花瓶应声碎地,吓得翠桃慌忙去捡。
以划破手为代价总算收拾干净,她小心劝着:“小姐,您别气了,事已至此......”
话未说完,翠桃粉嫩的脸上挨了一巴掌,还被方明珠长长的指甲划出了一道口子,这让她眼泪直掉。
她家小姐恶狠狠地盯着她,挑着眉头的模样像个疯子。
“事已至此?什么至此?你是说我现在连发脾气的资格都没有了是吗?你是不是心里还在想,就我这么一个失了清白的女人连你一个奴婢都不如?”
翠桃被吓得战战发抖,方明珠往前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她怕!
怕方明珠也设计将自己的清白也毁了。
昨夜小琳被相爷盘问,回房后就一直哭,她与她同住一屋,被她哭得心里发毛。几经追问下,小琳才说是二小姐想陷害大小姐失贞,谁料被大小姐洞悉阴谋将计就计,只可惜遇到了杨杰那么一个来者不拒的肮脏东西,让姐妹俩都成了他的人。
“看到你就烦,让小琳来伺候!”方明珠又摔了个花瓶,响声让翠桃回了心神。
“大小姐,小琳一早就不见人影了。”
翠桃并未撒谎,一个时辰前她起床洗漱时小琳已经不在房内,她还问了隔壁的小姐妹,都说没见到。
“那你再去找!”
方明珠对这个贴身丫鬟越来越不满了,忽听外面又有私语,侧耳听闻都是诸如“不知廉耻”之类的词,她顿时怒火中烧,再如何她也是主子,轮不到这帮奴婢指指点点!
猛地拉开门,冲出去对着两个低头窃笑的中年妇人就是两耳光,二人骤然被打都气得不行,一瞧是方明珠,气短了。
“你们在说什么?”
二人“扑通”跪下,结结巴巴:“奴婢......奴婢知罪,奴婢不该议论二小姐。”
议论方宁儿?
方明珠狐疑地望着她们,其中一个解释了:“回大小姐,二小姐不愿意穿嫁衣,奴婢们的差事办不好,这才嘴贱发了牢骚,求大小姐饶命,千万别告诉老爷,奴婢给您磕头了......”
两个人小鸡啄米似的磕着头,方明珠懵了。
“嫁衣?她要嫁给谁?”
若是比姜别离的家世好,她不依!
“回大小姐,二小姐要嫁的人与您一样。”
由于激动,方明珠的指甲断了一块。凭什么?
她嫁给姜别离已经够委屈了,还要她与贱人共侍一夫?
“姜别离同意了?”她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轮到两个妇人懵了。
“姜别离同意不同意并不重要的大小姐。”
方明珠哼了声,她爹倒真有手段,为了荣华富贵竟然塞了两个失了清白的女儿给姜别离,而那个没种的男人竟然也要了!
愤怒之际喜娘来了,一见方明珠怒气冲冲立于院中,边拍大腿边嚷着:“哎呦我的大小姐,快回房,新郎已经来接亲了!”
方明珠恨恨咽下那口气,甩了一句:“让姜别离等着。”
喜娘一头雾水:“姜公子没来啊!”
方明珠停下脚步,扭头望着茫然的喜娘:“你不是说新郎来了吗?”
“新郎是杨杰啊!”
方明珠险些晕倒,幸而翠桃扶得快。
“我死也不嫁给那个畜生!”
跪着的妇人连忙爬起,责怪喜娘说漏了嘴,喜娘将功补过,不由分说与她们一起将方明珠推搡回房。翠桃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方严平昨晚说了,上花轿前若是有任何差池,她性命不保。
此时她忽然想到了失踪的小琳,会不会已经凶多吉少了?再一想到小琳告诉她真相前再三叮嘱她不许乱说……
脊背生出一种凉意,从头到脚。
吉时一到,喜娘和翠桃一人搀着方明珠的一条胳膊,另一边方宁儿也是同样的待遇,丫鬟月珍和一个胖胖的喜娘扶着她。
说是扶,实际是押。
只不过没人看得到盖头下的新娘口中都被塞了一个布团,上面经唇上的胭脂染红了一圈,再被眼泪浸湿,红印如涟漪般又大了一圈。
虽说丞相嫁女,一嫁还是两个,但整个方府没有一丝喜气,即便是作为新郎的杨杰也是如此。
他只是玩玩,却被兄长强逼着选择。
要么娶亲,要么以死谢罪。
他舍不得死,只能来迎亲,反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为妻纲,不耽误他寻花问柳。
只是本该光彩的一日被他这一套临时做的新郎服弄得心情极为糟糕,紧绷绷的极不合身,偷来的似的。
前来道贺的官员见到新郎换了这么一个臭名远扬的浪荡子,一边表示理解,一边表示同情,虽然心里都已经笑得不能自已。
众位同僚奉上丰厚贵重的贺礼,嘴里说着对新人的祝福,方严平阴沉着脸听着,总觉得他们在说“节哀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