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几位视线得宜的官员,目光焦点齐聚在他腰腹位置。可表情却不像是欣赏,反而满露惊骇,就连丰年,眉头都微微扬起来。
  就这时,怀芝转了身子过来。
  满月终于看见,他衣裳确实是短的,但也并没露脐,反而,他肚脐上顶着一枝三四岁小童巴掌大小的灵芝……
  灵芝色泽金黄,细看脉络,透出血红来,好像与怀芝脉络想通,流动着人血。
  任凭怀芝动作如何狂放激烈,那棵古怪的灵芝,都稳稳地在他身上,半分不动。
  他一舞已毕,轻喘着向众位官员行礼。
  侍人,又将白裘捡过来,给他披在身上。
  高嘉乐呵呵的起身,向丰年道:“将军,怀芝是个奇人,若不上妆,他面色惨淡如死人,这才装扮成这样的。”
  丰年道:“这位先生,为何会身怀血灵芝?”
  高嘉作揖继续道: “两年前,下官机缘巧合在城郊救下他,当时他奄奄一息,腹部高涨,就如妇人怀胎,下官本以为治不活了,可不曾想,不多日他腹间萌出芽苗,再又过了些时日,他的状况更一日好于一日……”
  丰年感叹道:“当真是奇了。”
  高嘉又继续道:“后来,怀芝就只是在我府上帮些抄写,直到家父月前重病,他得知此事,用小刀割了指甲大小的灵芝片,以药酒为家父调和服下,如今家父生龙活虎,似年轻了十载,下官才意识到,他不凡,这般宝贝,留在府衙必生祸事,借今日之机,将他送到将军府来,”高嘉说着,出列跪在丰年面前,“求将军救下官。”
  事情本身的因果,虽然听着不怎么可信,但将怀芝献给丰年的理由却找得妥帖,半分毛病没有。
  其实就是明摆着给丰年献人,又让旁人半点儿理都挑不出来。
  丰年冲怀芝招手,道:“过来我看看。”
  怀芝依言过去。
  就见那血灵芝当真是长在他的皮肉里了,丰年伸手轻触,性状触感,绝不似是作假黏上去的。
  这事、这人,太奇了,丰年问怀芝道:“暂住老夫府上,你愿意吗?”
  怀芝回头看高嘉一眼:“小人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怀生血灵芝,确实惧怕奇事生乱,求将军可怜收留。”
  杜泽成半晌都没说话,这会儿突然道:“将军,灵芝入心经,易心安神,若真这般奇妙,不知是否能医卿如的内伤?”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纪满月。
  满月心底一阵恶寒,忙起身道:“劳杜大人挂心,满月……内伤错杂,更何况……”他讪笑起来,“一想到这神奇的宝贝,是与怀芝先生血脉共生,心里实在难以接受。”
  杜泽成先是一愣,而后哈哈笑起来,道:“愚兄只道你行事戾辣,竟还有害怕的时候,”他又自言自语似的道,“这就可惜了,难以一窥血灵芝的奇妙。”
  言外之意,是在点那高嘉,从始至终空口之词,不足为信。
  高嘉笑着起身,向那弹琵琶的翠衫姑娘招手,姑娘行至近前,还没来及见礼,高嘉突然抓起桌上分肉的银质小刀,猛地朝姑娘腰侧刺去。
  一遭变故,出人预料。
  满月与高嘉之间,阻碍重重,眼见不对想去救,却无论如何是来不及的,惊骇之下,失声喝道:“高大人!”
  几乎同时,一只浅盏,倏然而至,正撞在高嘉手腕上。高嘉吃痛,一刀没刺到头就泄了劲力“哎呦”一声低呼,捂住手腕。
  饶是如此,那银质小刀,仍有半尺没入姑娘身体里。鲜血洇出来,翠色的衫子立时被染红了。
  她疼极了,琵琶抱不住,掉在地上摔得碎了音,人也摇摇欲坠起来,晃几晃,就倒伏在地。
  高嘉是个彻头彻尾的文官,半点功夫都不会,他被人打了手腕,环视一周,瞧不出是谁出手,只因听纪满月出言喝止,便道:“纪大人打我做什么?”
  满月当然看得清楚,是司慎言关键时刻出手救护,但他没说破,只是道:“高大人又在做什么,想证明血灵芝的功效,方法多得是,为何当场出手伤人?”
  高嘉看着纪满月,仿佛在看一个异类,好半天,才笑出声:“是了是了,纪大人新官上任,不明就里,”他指向那翠衫姑娘,“焰竹是贱籍,本官纳了做妾,已经抬举了,让她流点血,给诸位大人做表演,就更抬举了,”他绕下席位,蹲在焰竹身侧,捻着姑娘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这么漂亮的脸蛋,本官舍不得杀呢。”
  族籍贵贱,云泥之别。
  这事儿历朝历代皆如此,越是年代久远,分化越明显。
  满月心知肚明。
  但如今身临其境,依旧每一根神经都被游戏的代入感充斥。
  穿入游戏以来,他第一次觉得心里闷着一团火,可这火,真烧起来,又不知该去烧谁。
  非要说,该烧的是这时代背景,是这副尊卑体制。
  从前江湖中,感觉尚不明显,如今初登高堂,第一天就被恶心到了。
  怀芝眼看气氛焦灼,极有眼色,走到焰竹身侧,拾起地上染血的小刀,在自己腹前生出的血灵芝上割下极薄的一片,灵芝的破口处,渗出血来。
  他将那割下来的小片灵芝一分为二,一半塞入姑娘口中,让她咽下,另一半自己嚼碎了,撕开她小片衣衫,露出伤口,直接将嚼碎的灵芝敷在那血窟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