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剂让祁云照全身瘫软,毫无力气,他脑袋低垂,抬不起来的眼睛只能看见不远处一前一后站着的黑皮鞋和直筒靴。
  那双皮鞋的主人很明显就是俞裴商,而靴子……竟是一直昏迷的俞修情!
  心脏骤然间狠狠震动,他用力想要睁大眼睛去看个究竟,却始终没有成功。
  浑浑噩噩中感觉到那两个人在耳边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可是他听不真切。
  唯一能确定的是,俞修情醒了。
  明明身中剧毒,险些一命呜呼,却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苏醒,已经不能用难以置信来形容了,而是实打实的可怕!
  面对身后那人的威胁,从未被拿捏的俞裴商脸色变了变,眼底划过一抹狠辣。
  但他却只能忍耐,毕竟,现在抵在他脑袋上的东西,只要手指稍微扣动一下扳机,自己就会头骨碎裂,立刻毙命!
  “把枪先放下,多危险,一不小心走火了怎么办?我们叔侄俩再找个地方好好叙叙旧,你爷爷天天念叨着你……”
  话还还来得及说完,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俞裴商突然就感觉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爆裂而出,一股热流顿时喷洒出来。
  大半张脸瞬间被染成血红色。
  他双目圆睁,瞳孔渐渐涣散,然后整个身体朝前,重重倒在了地板上。
  子弹强大的冲击力瞬间将他的整个颅骨打穿,脑浆迸裂,鲜血狂飙,将白色地毯染成刺眼的红,而俞裴商也彻底死亡。
  他到死也想不明白,俞修情会如此决绝地开枪,连自己惯用的三寸不烂之舌,都还没能用上,就被无情地送去见阎王。
  他侧着脑袋,躺在一片血泊里,临死前眼睛撑得很开,却是直勾勾地看向门外,看着顾澜潇前几分钟走出去的方向。
  连那个人的心都还没得到半点,俞裴商就这么死了,死得憋屈、遗憾……
  听到这巨大动静的顾澜潇停下了脚步,旁边架着他的两个保镖面面相觑,膛目结舌,这一声动静,根本就是枪响!
  他们钳制着青年的手臂也不自觉地松开了,顾澜潇身形微晃了一下,稳住身形后趁机从中挣脱,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两个保镖反应过来立马追了上去。
  但顾澜潇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跑着跑着,突然在距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刹住了脚步,他脸上带着惊恐之色,双眼难以置信地睁大,嘴里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他看见屋里,俞修情举着手枪,地上血流成河,而那个自己恨之入骨的男人,就躺在污黑的血迹里,死不瞑目地看着自己,眼里充斥着强烈的不甘和痛苦。
  俞裴商死了。
  再也不会有人囚禁他了。
  他终于自由了。
  本应该感到解脱和痛快的顾澜潇,却双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捂住了嘴巴,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从指缝间滚落。
  可为什么心脏那里,会隐隐作痛呢?
  这种撕心裂肺的痛,就仿佛被掏空了身体,灵魂在瞬间变得苍白透明。
  “死了……终于死了……”
  他呢喃地说着,声音里满是颤抖。
  脊背弯下,顾澜潇蜷着双腿,跪趴在地上,把脸深深埋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强撑着的最后一点精神,在顷刻间彻底垮掉,什么意义和念想全都没有了。
  他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缓缓流出,沾湿了手掌,又滑落到冰冷的地面上,很快就被风吹散了,就像他居无定所的一生。
  医疗房里的几个保镖,包括沈缘在内,全都傻眼了,没人敢动,一片死寂。
  即使离门口就仅仅几米的距离,可但凡往后走一步的,都会成为枪下亡魂。
  其中有两个保镖手忙脚乱地掏枪,对准俞修情扣动扳机,可枪却毫无反应,打开弹匣一看才知道,里面居然空空如也!
  原来俞裴商为了他们不会背叛自己,早就将子弹换掉了,只有那些心腹属下才配拥有,他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他的生命。
  可他终究死在了自己的疑心病里。
  俞修情依旧保持着举枪的手不动,黑漆漆的枪口随着俞裴商的倒下,转而对准了前面的沈缘,按住扳机的食指微颤。
  沈缘眼眶通红,楚楚看着他,泪水在眼圈中打转,却咬着唇瓣不肯哭出来。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还有脚边那颗血肉模糊的头颅,无一不刺激着他的神经。
  俞修情也会一枪打死他吗……
  毕竟自己之前那么伤害对方……
  那双浸染在泪水里的眼睛,带着害怕和不甘,就像是在控诉自己的罪行一般,俞修情心头狠狠地揪紧,手背上青筋突起。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扳机,子弹瞬间冲破空气阻力朝着少年飞去……
  沈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眶凝出,缓缓坠落,在恐惧中等待死亡降临。
  然而预期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耳边“砰”地一声闷响,什么东西倒地了,一直被保镖紧紧攥着的胳膊突然间变得轻松。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眸,便见自己身旁那两个男人已经中弹身亡了。
  保镖胸口那个黑漆漆的血洞还在汩汩往外冒着鲜红的液体,将他周围的衣衫全部染成了殷红色,那模样简直惨不忍睹。
  接二连三的刺激让沈缘再也承受不住,大脑轰地一声爆炸,整个世界都变得天旋地转起来,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