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何止没被镇压,已经越过贺兰山向京都城进发了,她也很好奇,雪真怎么这时候有空过来找陈默。
  雪真就当没看见马小凤的眼神,见陈默开始翻桌上他带来的礼物,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回答道:“叛军的事情不急,东山水庭清出来了,我想先来看看你。”
  叛军都打到城下了还不急?马小凤心里有了成算。
  雪真不像陈默,没有仙术傍身,不可能以非凡之力挽狂澜于既倒,这样看来,她的猜测是对的,在雪真心中,江山社稷确实没有陈默来得重要。
  她在心里转了一圈叛军接下来的行动计划,顺便将陈默吃空的盘子收走,拿到厨房洗净,正要离开时,雪真忽然看过来:“对了,小默什么时候和小凤姑娘这么熟了?她此时不该在京都城内吧?”
  他知道马小凤在陈默这里,也知道她来此是为了他,却不知道对方已与小默关系如此亲密,这让他既警惕,又有些隐隐的嫉妒,而后者感觉远比前者更加强烈。
  “她想修仙,我缺个徒弟,就收了,至于她本该在哪儿,我不知道,也不管。”陈默瘫在石桌上懒洋洋地说着,随即微微侧过脸颊,“你们有仇对吧?想打架的话,别在我院子里打,出去打。”
  “我不和她打,打了也没意义,我和她的交锋,在京都城外。”雪真走了过来,不再提及马小凤,而是将陈默打开又关上的盒子重新打开,里面是一枚幽蓝的宝珠,温声问道,“怎么了?不喜欢?下次我让人找别的东西过来。”
  陈默摇摇头,扭了扭下巴看过来:“这里面有灵力波动,应该不是俗物,你自己拿着吧,或许可以拯救一下你无可救药的城防,缓几天死期。”
  不只是马小凤,陈默也看出来了,若雪真再无出奇制胜的招数,京都城沦陷也只是时间问题,换皇帝毕竟不是换朝廷,雪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扭转国力的衰微,叛军如今代表的就是民心所向,这一点,雪真也不能改变。
  “你是在担心我吗?”雪真沉思了片刻,双眼骤然亮起,将幽蓝宝珠塞入陈默手中,却是不甚在意道,“没关系,我不在乎那些,这珠子既然对你有用,你就拿着吧。如果觉得愧疚的话,等到兵临城下的那一天,你会来救我吗?”
  陈默抓住了手里的珠子,慢悠悠汲取里面的灵力:“不会。”
  雪真心情失落片刻,又很快收拾起来:“那就换我来找你,到时候我应该能逃,我来接你,你会跟我走吗?”
  陈默把玩幽蓝灵珠的手顿了顿,第一次认真地看向了雪真的眼睛。
  那双漆黑而紧张的眸子里,装着期待、忐忑、恐惧、懊悔、渴望与恳求,唯独没有玩笑。
  “看我心情。”陈默说着,移开了视线。
  宗主和庞灵默默看着,庞灵喃喃道:“我感觉我这徒儿是留不住了。”
  宗主立马怼了回去:“放屁!他一个凡人,凭什么跟我们小默在一起?他有什么资格?他甚至不能跟小默白头偕老!”
  庞灵默默看回去,想问宗主是不是在凡间待久了忘了这只是一次渡劫,但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
  ——他也不爽。
  距离院子里的对话并没有过去太长时间,叛军已经打到了城下,雪真再没有时间过来送陈默东西,反倒是马小凤,这几日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陈默教了马小凤大半个月,感觉她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只是心思完全不在修仙上,而是对凡间权势多有留恋,忍不住劝道:“凡间王朝更替也不过几百年,你若是能修得长生大道,眼前这些名利,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你何必那么执着?”
  马小凤却是道:“师尊,倘若您轻薄我那日,没有一个剑客出来替我主持公道,我的一生是不是就这样毁了?而师尊您,继续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也不可能因缘际会,踏上修仙之路。即便这样,师尊还认为,凡间之事不过是过眼云烟吗?”
  在陈默眼里,他之所以有了“天耳”,正是因为他被王诚打断腿,且在东山水庭里,看到了仙迹,这才有了修行契机。
  所以,他没办法反驳马小凤的因果论,于是沉默不言。
  暗地里的宗主和庞灵却不这样想,他们清楚地知道,无论有没有马小凤,陈默都会踏上修仙之路,因为他们本就是为陈默而来;而有没有陈默的轻薄,马小凤都有前朝雀卫的身份,所以她也不会被毁一生,这不是可以一以论之的事情。
  但他们试图开口之际,却发现往日即便不能与陈默直接对话,但至少能发出声音的喉咙,此刻仿佛被无形之力阻隔一般,怎么也无法透露出一个字。
  也正是在此时,陈府的天空中,逐渐有乌云堆叠,狂风席卷过境,将整个陈府、乃至京都城都笼罩在一片阴翳之下,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将整个渡劫之地封禁,不许任何人打扰。
  这是天道的力量,陈默此刻,在经历他下凡以来,最关键的一次问心劫!
  渡过此劫,飞升之路将一片坦途;而若是没过此劫,则会劫复一劫,层层阻碍,不知何日能重登仙位。
  宗主和庞灵没想到陈默的问心劫会应在这个时候,他以为至少得等到叛军攻破城门、雪真出现危机之时!
  他们还是小看了小默的道心,他的劫难从没应在情爱之上,他真正渡不过去的,是凡心与修真之心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