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皇后的委屈再也抑制不住,“宋婕妤或许是怕她生了孩子之后,别臣妾去母留子吧,所以才会这样对臣妾,可臣妾不是这样的人。”
  “是,阿鸾最是心善。”皇帝连忙安抚道,“只是宋婕妤敢这样对阿鸾,真是让人不喜。”
  皇帝在宋皇后的注视下,幽幽的目光中折射出凛凛杀意,然后他忽的一转口,“只这个孩子是宋家千辛万苦才盼来的。”
  他长叹了一声气,“等这个孩子生出来吧,等他生出来,朕一定为阿鸾出这一口恶气。”
  宋皇后忽然就又哭又笑。
  又觉感动,又觉讽刺。
  感动自是感动于皇帝对她的这一片心意。
  她的那些家人们一直让她忍耐,但皇帝说会为她出气。
  他恨不得立即替她出气,之所以忍耐住是因为她,是因为她背后的宋家。
  而皇帝也明明知道宋家要这个孩子的用意。
  他知道所有的一切,知道自己会被舍弃,连傀儡也没有资格做,但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那样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从来没有想过去阻止。
  他做这一切全然是因为她。
  而她竟然还因为家族的缘故而左右摇摆。
  “哭什么?”皇帝拿出帕子替她拭泪,宋皇后没有说什么,皇帝在她身边陪了整整一日,直到宋皇后睡着之后,他才离去。
  宋皇后睡不安稳,下半夜的时候又被噩梦惊醒,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又想到皇帝的话,于是让人将安神香给熄灭了。
  只是屋子里那股浓郁的香味依旧经久不散。
  宋皇后烦躁的说道:“怎么还没有熄灭?”
  宫人连忙道:“熄灭了呀。”
  “哦还有您平素里常用的檀香也要熄灭吗?”
  “嗯。”宋皇后淡淡应了一声,又让人将那香给拿了过来。
  平素里她是不曾觉得有什么的,但或许是她中了毒,嗅觉更为灵敏了一些,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也或许是檀香和安神香混合在一起,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胃里直犯恶心。
  宋皇后还是叫了太医来,太医瞧了瞧之后面色剧变,“皇后房中怎么会有这种香呢?”
  “这是麝香,闻久了之后会不孕的。”
  宋皇后的脸色也变得惨白,她用这香用了好几年了,从先帝缠绵病榻的时候,她母亲就让她用着了。
  进宫之后更是不曾间断。
  她对香不曾有过了解,自然不知檀香和麝香有什么不同。
  但眼下听着太医的话,她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冒了出来。
  或许打从老皇帝缠绵病榻,膝下又无子嗣的时候,她父亲和母亲就已经有了决定了。
  让她嫁给皇帝,但她一定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为什么呢?
  自然是怕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心会偏到这孩子的身上。
  做母亲的有了自己的孩子,怎么还会一心为了家族所考量呢?
  连她也是被她父母所算计中的一环。
  皇帝是傀儡,而她有何尝不是她父母手中的傀儡。
  甚至她这个傀儡比之皇帝还不如,起码皇帝明明白白知道自己的处境,从来不曾有过幻想。
  而她是被她的父母给生生卖了。
  甚至可能还包括宋嬷嬷。
  这事宋嬷嬷她知道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宋嬷嬷原本就是她母亲送给她的人,且她经验老到,怎么会不知道呢?
  一想到陪着她长大的乳娘,竟也将她当做一个傻子看待,她便心痛的不能自己。
  她从前时常嗤笑宋希傻,被人养成那么一副模样竟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如今看来,真正傻的是她才对。
  “宋嬷嬷呢?”宋皇后问道。
  宋嬷嬷刚刚说是去端药,但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而且平素里这种小活计也压根用不上宋嬷嬷去做。
  宋皇后面上露出一丝冷笑。
  又过了一会儿,宋嬷嬷过来了,“方才老奴要端药过来的,结果药不小心撒了,只得又重新熬了一副,便耽误了些时间。”
  “老奴喂您吃药。”
  宋皇后掩下眸中冷意道:“不必了,本宫自己吃。”
  宋嬷嬷将药碗放到了宋皇后的手中,宋皇后无知无觉的一口一口吃着药。
  宋嬷嬷一直觑着宋皇后的神色。
  “老奴知道您心里委屈,只是宋婕妤这样子......”
  见她又要替宋婕妤说情,宋皇后冷冷瞥了宋嬷嬷一眼,“嬷嬷是本宫的乳娘,还是宋婕妤的乳娘?”
  “瞧宋嬷嬷这模样,本宫都要以为您是宋婕妤的亲娘了呢。”
  宋嬷嬷讪讪然的说道:“老奴也是为了您好,若是您这样做了,夫人倒是好说,就是国公爷那里......”
  宋皇后放下了药碗,闭目假寐。
  见她这个模样,宋嬷嬷也不好多说。
  过了许久,宋皇后又说:“本宫想见母亲一面,亲自同母亲说说。”
  “劳烦宋嬷嬷同家里传句话。”
  宋嬷嬷道:“好。”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再过些时候,便是母后皇太后的寿宴,要不到那时候您再同夫人说?”
  那个时候,宋婕妤腹中的孩子便又大了些。
  人有了怀疑之后便是这样,平常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眼下便都成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