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听舟心中一片沉寂,留意到周遭先前有设下结界的痕迹,却不知为何又被外力抹去了。
  他踏入石洞之中,顺着石梯一路缓缓走下。
  就在此时,凤凰在他的头顶倏然沉声道,语气中满是厌恶:“你找的位置没错,这里确实是有三名妖族的气息.”
  “只是……”说到一半,凤凰的声音顿住,牧听舟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其中有一道气息非常微弱,莫约是受了很重的伤,快要死了。”凤凰道。
  这一下子就让牧听舟回想起阿宣和阿良在药田时说的话。
  石阶狭小又逼仄,牧听舟走了好一会,才隐约听见了底下传来了熟悉的窃语声,而这窃语声在听到了他的脚步的同时也停止了。
  阿良率先反应过来,他蹙眉给阿宣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手上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浑身肌肉紧绷在一起。
  那步伐的声音不急不缓,听上去并不像是侍从会发出的脚步声,再加上这么晚的时间根本不会有人来管他们的死活。
  一时间暗牢之中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戚清凌却像是察觉出了什么,缓缓抬起了头。
  昏暗的环境下,那步伐的声音就像是警钟敲在阿宣和阿良的头上,他们有些惶恐地对视了一眼,不会是今日偷溜出去采药的事情被发现了?
  黑靴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阿良的心绪如剑弦一般紧绷,就在他忍不住要暴起的时候,黑暗的那一处亮起了一盏微弱的灯笼,伴随着一声埋怨:“这两旁边有灯笼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还害得我生怕一脚踩空。”
  在这种环境下,自言自语式地对话就显得更加恐怖了。
  趁着莹莹烛光,阿良一下子就看清了来人的样貌,他眨了眨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阿宣哑然道:“这么是你?”
  牧听舟手中执着灯笼,漫不经心地偏头想要反问,正思索着要不要手起刀落赶紧解决后好回去,可没想到就在他抬眸的一瞬间,目光便凝结住了。
  凤凰显然也看见了,瞠目结舌了半晌,呆呆道:“好家伙,谁这么大手笔啊?”
  饶是他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在看见最中央那人和他全身上下被贯穿的锁链时,还是被惊得一时失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跪坐在正中央的血人身体的重量被头顶繁杂的锁链牵扯住,无时无刻不在撕扯着他身上被贯穿的伤口。听到了动静声,戚清凌死水一般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身上牵扯的锁链碰撞在一起散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在牧听舟僵在原地的时候,还是他率先开口了。
  “好久不见。” 那声音嘶哑得可怕。
  牧听舟足足缓了好一会,才神色复杂地走上前,没去管阿宣和阿良惊愕的神情,他立足于囚牢之前,微微垂眸,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这人。
  ——可以说戚清凌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唯一极具辨识度的还是那双无力耷拉在地上,早已血肉模糊的狐尾。
  “好久不见,戚族长。”牧听舟提着灯笼,凑近时很容易便能看见戚清凌那双长期埋没在黑暗之中的竖瞳微微缩紧,他顿了顿,还是将灯笼移远了些,“你过得……嗯,看起来是不怎么样了。”
  他永远知道该怎么戳一个人的痛处,戚清凌的脸庞肉眼可见地扭曲了下。
  “……”
  牧听舟身后的阿宣忍不住开口了:“你不是说你先前隐居在山林之中吗?你究竟是何人?又是如何与族长认识的?”
  看着面前变成阶下囚的男人,牧听舟实在没有办法将他和他印象中那位意气风发的妖族族长连接在一起。但造就一切的“罪魁祸首”他心中已经猜到了八九不离十。
  牧听舟并没有回答阿宣的问话,他将灯笼放置在一旁,盘膝而坐,恰好与跪在地上的戚清凌目光平视。
  须臾之后,戚清凌嘶哑地开口了:“我在等你。”
  “等我?”牧听舟问,“等我做什么?我以为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不。”戚清凌紧紧盯着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过是微小的举动,沉重的锁链还是崩裂了他身上的伤口,血液滴滴答答地落下。
  阿宣慌忙上前:“族长大人,您还不能动。”
  牧听舟紧锁眉头,冷声开口:“什么意思,说话。”
  戚清凌喘着粗气,闻言咧了咧唇角:“尊主大人,您急什么,你看看我这副模样,都还没着急。”
  “当年你吸收凤凰之力去镇压地火时,还记得我答应过你什么吗?”
  牧听舟心中陡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但他没有办法,只能顺着戚清凌的话听下去。
  戚清凌似乎是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了,他喘了一口气粗气,继续道:“当年我答应你,只要事成之后,我必定会拼上我的全部来帮你封印裴应淮脑子里关于你的记忆。”
  “可不曾想,原来是我太过狂妄了。”他猛地抬头,毫无波澜的眸子中蓦地迸发出强烈的情绪,“是我不该,不该妄图与一个胆敢跟天道叫板的疯子下手……没错,我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完全就是拜裴应淮所赐!”
  牧听舟赫然瞪大眼睛,就连手指都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你什么意思?!你是说……”
  戚清凌道:“没错,我根本没有办法,应该说没有机会消除裴应淮的记忆。这个人从始至终都原原本本地记得一切。来!你不是很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吗?!老子撑到最后一口气就是想给你看看,你那疯子师兄到底在你死了之后都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