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狂喊:“你这个蠢货,你回头看一眼!你回头看看啊!”
  他从来不知自己那么短视而愚昧。
  他也不知,他的阿云、他的珠珠儿过这样糟糕的日子。
  珠珠儿一半的苦难是姜家给的,另一半是颜菀菀给的。
  而他,是颜菀菀的丈夫、她的靠山。颜菀菀借用了他的手,摧残着颜心。
  似有一阵风,楼下的男人倏然驻足,往二楼窗口望去。
  盛柔贞的声音响起:“过来喝茶。”
  颜心从窗口离开,楼下的人只瞧见一抹淡色身影。
  那是他们俩最近的一次。
  也许多几秒的停顿,他就可以瞧见颜心的眼睛。
  宜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他愣是一次次与她错过。
  唐白见过她几次。和今生一样,唐白好几次试探着问颜心,您去过广城吗?
  颜心也像今生这样回答唐白:“没有。”
  唐白很失望。
  景元钊没有看错,唐白不曾背叛他。唐白有怀疑,却又不确定。加上公务忙、盛柔贞打叉,他一直都不知晓内幕。
  哪怕唐白知道了,他不告诉景元钊也不是他的错,毕竟景元钊那时候已经结婚。
  错的人,只有景元钊。
  他也看到了周君望。
  他从盛柔贞的口中,听到舅舅死了、姆妈生病卧床的往事。
  他还看到了颜心的死。
  她狼狈而绝望。每个人的言语,都仿佛利剑扎在她身上。她儿子那一剑,正中了她心口。
  “珠珠儿,珠珠儿!”他看着她倒下,痛不欲生。
  一个挣扎,景元钊倏然醒了过来。
  意识从虚幻回到身体里,他知道。但他没有动,只是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眼前。
  不高的屋顶,屋脊清晰。
  有人推门进来,他听到了动静,继续合眼假寐。
  “今天有点冷。”
  说的是官话。
  两个年轻的男声,交谈了几句,话里话外都在谈论昨晚那场花酒、陪酒的女郎等。
  两人说了半个钟,又去看床榻上的景元钊:“咱们天天守一个活死人,有什么用?”
  “主子叫守着。医生一会来给他打针。”
  还有个中年妇人照顾他,给他翻身什么的。她也跟景元钊说话,但景元钊听不懂。
  景元钊醒了,再也无法进入虚幻的梦境,他身上也不怎么疼。四下无人时,他活动了手指,发现四肢很僵,有点动不了的感觉。
  他就这样装了三四天。
  每天傍晚时,会来一个年轻人。他官话非常蹩脚,说得很慢,会问问他一天的情况。
  还会检查他的身体,看看有没有照顾不周。
  “好好照顾他。稍有差池,贝勒爷会宰了你们。”年轻人说。
  他走后,两个看守景元钊的男声就抱怨。
  “死瘸子,显得他能!”
  “他在贝勒爷身边做事,很受信任,是佐藤将军介绍给贝勒爷的。”
  “他到底是东洋人还是华人?”
  “华人,听说他从广城那边来的。”
  几日时间,景元钊能感受到这个年轻人对他的看重,每次都要检查他的身体。
  瘸子、广城,这让他一下子想起了当初在广城那个跛足男孩。
  他离开广城后,那个跛足男孩就杳无音信,景元钊以为他死了。
  不管是现实中还是虚幻的梦境里,他再也没见过那男孩出现在颜心身边。
  倒是周君望,隐约试探着颜心和保皇党的关系。
  景元钊的脑子很乱。
  第二天,年轻人再来看他,又要看看他后背有没有生褥疮、身上有没有异味的时候,景元钊背着随从睁开了眼。
  年轻人和他对视。
  景元钊眨了眨眼,复又闭上。
  他活动了一夜的手指,稍微有了点力气。
  他用力握了下年轻人的手。
  年轻人怔愣了一瞬后,将他放平躺好。
  “后天要送他去医院做例行检查。”年轻人站起身,对两个随从说,“你们做好准备。”
  两个随从道是。
  景元钊耐心等了两日。
  漫长的折腾,他听到人声嘈杂,可他一直装昏迷。
  直到有人戳了戳他,很低声说了句广城话。
  景元钊睁开眼。
  病房里,有消毒水的味道,年轻男人和他对视。
  “看得见吗?”他晃了晃手指。
  “能,阿松。”他叫了跛足男孩的名字。
  颜心是这样叫他的。
  “嘘!”跛足男人复又阖上他的眼,“再等三日,傍晚聊。继续装,不要动。”
  景元钊心急如焚,却也知道自己落入了虎狼窝,他必须谨慎。
  他现在在哪里?这种医院,不太像宜城的,也不太像广城。身边的人,有些讲官话,有些不是。
  空气里有点冷,这是什么季节了?
  颜心在哪里?
  第427章 年前办个喜事
  颜心夜里又梦到景元钊。
  不知为何,这次梦里的他格外悲伤。
  他失踪后,她时不时半梦半醒时看到他,以为他还在身边;然而像这样沉沉梦里遇到,还是头一回。
  而且,他看上去分外落魄潦倒。
  颜心醒来,一上午魂不守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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