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他还是打着伞,这一次黎殃不在,他的目光落在了茯芍身上。
同为蛇类,茯芍自然清楚为何天晴还要打伞。
看在对方比自己年幼,又是同宗血亲的份上,她对他开口,语气比对逻偣时要柔和不少:“殿下,有事?”
伞下的小王子看着她,末了,轻轻念了句:“茯姐姐,我有东西要给你。”
这称呼让茯芍有些意外,半天之前,他连句堂姐都吝于出口。
也不知黎殃对他说了什么,竟让他突然心甘情愿地叫起了“茯姐姐”。
“进来吧。”茯芍侧身,见他举着伞上阶,又添了句,“别怕。”
黎蚗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坦率地轻嗯了一声,在门前收起伞。
茯芍想,不愧是血脉相连的同宗,都是蟒妖,黎蚗比逻偣好相处太多。
她带着黎蚗落座,小王子明显有些拘谨,蛇信高频地晃动着,眼睛也不时打量四周。
茯芍轻咳一声,主动同他搭话:“你要给我什么?”
黎蚗来回巡视的目光这才凝聚到了她身上。
他从储物器里取出一支木匣,递给了茯芍。
茯芍打开,看见里面是一朵栩栩如生的芙梃绒花,金丝勾边,东珠缀蕊,精巧奢华。
“这是?”
“芙梃花。”黎蚗道,“和茯姐姐一样。”
茯芍莞尔,“谢谢你,但我的茯不是芙梃花的芙。”
“我知道。”黎蚗点头,“但茯姐姐和芙梃花一样好闻。”
他长得实在乖巧,奶色的皮肤,金子般的眼,就连头发都是柔软的。
同样的情语,从逻偣口中说出显得轻浮,在黎蚗口中就变得诚恳认真。
茯芍讶然:“你怎么闻得到我的气味?”
“姐姐给我闻的。”
小王子双手交叉于膝前,直视着茯芍:“茯姐姐,我听说了你的事。和我交尾——我能让你得到血统纯正的黄玉蛇崽。”
茯芍一愣。
黎蚗给她的印象是“漂亮乖巧”、是“纯洁冷淡”,他比丹樱丹樱还要小上一些,茯芍对他并没有什么想法,但当他说出这句话后,她久久不能言语。
血统最纯正的黄玉蛇崽——
她想要,她当然想要延续黄玉血脉!
无奈黄玉早已绝迹,仅剩下她一条雌蛇,她注定要做将黄玉一族埋葬尘封的石碑。
如果这世上还有一条黄玉雄蛇,不管他是美是丑,茯芍都一定会和他交尾、产下黄玉的后代。
黎蚗的提议正中茯芍痛处,她无法不心动。
他不是黄玉,但他是天下距离黄玉最近的雄性,他的血统和自己重叠,没有其他额外杂染。
和他交尾,或许真的能够生出小黄玉蛇来。
有了后代,她一族便有了光复之日,黄玉也不会就此断送、消失在这世间。
茯芍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清晰、躁动,她盯着黎蚗,发现他的发色眸色都要比黎殃稍深一些,也就更贴近黄玉的模样一些。
在她的凝视下,黎蚗起身。
他抽开了脖子上的系带,那身白狼大氅就此落地,露出了其下的身躯。
寒冬腊月,畏冷的蟒妖却穿戴甚少。
他穿着一身无袖的贴身薄衣,胳膊、胸腹上的肌线轮廓一丝不差地暴露在茯芍面前。
金光晃过,一条昂贵奢丽的黄金蟒尾横亘殿中,随着他的游动,折出粼粼华光。
他游至茯芍身前,伏身向下,轻轻搭上了茯芍的手背。
“茯姐姐,我看见了。”他说,半瞌的眼睑像是两把金扇,细密秾丽,“你不喜欢逻偣,我不会像他那样粗鲁地强迫你。”
在确定茯芍不排斥他的触碰后,黎蚗才执起她的左手,双手捧着覆去了自己侧颊。
他的脸微微磨蹭着茯芍掌心,肌肤的触感和它的颜色一样,如奶如脂,冰凉细腻。
那双金眸仰视茯芍,只看着她,“你和姐姐一样,都喜欢有自知之明的雄性。我会很乖、很听话。”
小王子转过头,用信尖轻轻触碰她的手,蜻蜓点水般地顺着掌纹一直舔舐到指缝。
他有着一张宛如宗教圣子般的容颜,软腰舔吻茯芍手指时,亦不见半分银靡,反而充斥着圣洁虔诚的意味。
若有若无的酥痒从手心传到心脏,黎蚗的温顺、他的血脉,都让茯芍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半晌,在黎殃的蛇信卷上她小指时,她终是点头,应允了他:“好,接下来的发青期,我有空了便会联系你。”
小王子抬眸,他没有笑,可蟒尾在地上蠕动游摆,显示出了他的愉悦。
“我可以得到信物么?”他问。
茯芍想了想,从尾上拔下一片鳞给他,“拿着吧,也算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给你的见面礼。”
黎蚗双手接过,鳞根上的残血沾在了他的指尖。
他低头吮吸掉那点血痕,顷刻间,金色的蛇瞳收束至极。
地上的黄金蟒尾僵硬着绷紧。一股致命的腥甜气息从犁鼻器扩散,带动着黎蚗全身血液沸腾发热。
他的眸中起了氤氲的雾气,握着鳞片的手指也愈发用力。
茯芍、茯姐姐……
他要把她留在芙梃,和姐姐一起占有享用。
第九十七章
黎殃把玩着一枚蛇鳞, 鳞色半见,泽如釉玉,在灵玉灯光下散发着温润的玼光。
她将鳞片抵在唇间舔舐轻嗅, 从鳞根处尝到了残留的血腥气。
“果然美妙……”金发雪肤的王太女仰头喟叹, 半瞌着眼睑, 眉宇间流露出沉醉的媚意。
她还是那样清冷, 连媚色都是冷淡矜持的, 只像是多饮了几杯,并不低俗银靡。
弯绕在长榻上的金白蟒尾悠悠律动着,传达着主人不错的心绪。
半晌,吸吮够了鳞上的残息,黎殃睁眸, 看向了面前的黎蚗。
“好。”她只道了一个字,长尾攀附上了黎蚗的身体, 尖端满意地摩挲着他的侧颈。
黎蚗抚着姐姐的尾巴, 眷恋地回蹭,目光却有三分粘在了她指间的鳞片上。
黎殃没有看他, 侧头看向窗旁的逻偣。
逻偣搭着窗沿,袖口卷起,露出了结实精壮的小臂,另只手捏着一只瓷杯, 有一搭没一搭地饮酒。
脸色不太好。
“看来茯芍并不很在意外貌。”黎殃若有所思, “这一点,倒是和我一样。”
好看的雄性自然赏心悦目, 但若不够听话, 留着反而是麻烦。
茯芍和她一样,倒也没有驯服桀骜雄性的嗜好。
逻偣斜睨向她, 眸色幽冷。
“胜败乃是常事,这样的姿态就不好看了。”黎殃指尖一动,将那玉鳞转了一圈又握回掌中,“黎蚗已经作出了示范,你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了。”
逻偣嗤笑,“我可装不了乖狗狗。”
被臣下称为“狗”,小王子并不恼怒,他甚至没有分半个眼神给逻偣,一味沉溺在姐姐尾巴的爱抚中。
“这也不要紧。”黎殃同不在乎自己的弟弟被称为狗,她无甚所谓道,“再合胃口的东西吃久了,终究会腻。你不想勉强,那就先等等吧。她在芙梃的时间会很长,我也总得给她备点不一样的口味。”
“殿下就这么确定能留下她?”逻偣挑眉。
“你不了解黄玉,”黎殃淡淡道,“他们看重血缘,看重族人,在这一方面和狼群无异。”
“那是能生出黄玉幼蛇的情况,”逻偣金红的蛇瞳上下打量黎蚗,“或许我们王子殿下的血脉之力过强,产下的只是些黄金蟒。”
黎殃回眸,凝视着黎蚗,沉吟:“同为三千年修为,诞下的幼崽继承谁的血脉,的确不好说。”
黎蚗瞌眸,“可以削丹。”
“别削太多了。” 黎殃颔首,“你的修为本就低于茯芍,要是太弱,难免惹她嫌弃。控制在短期内能涨回来的程度就好。”
“阿蚗明白。”
逻偣眼角抽搐,姐弟俩一个将弟弟当做工具使,一个也真把自己当作工具用。
三六九皆是大瓶颈,多少妖死在突破三千年瓶颈上,黎蚗好不容易突破三千年瓶颈、成为顶级大妖,就为了父凭子贵、留下茯芍,竟能面不改色地削掉自己内丹。
增长修为虽然不难,可要再经历一回三千年瓶颈的蜕皮——逻偣已是快四千年的修为,回想起当初都还有点牙疼。
他嘲弄地感叹一声,仰头灌下杯中酒,佩服道,“不愧是殿下的同胞亲弟,真有魄力。”
黎蚗半敛着眼睑,“茯姐姐值得。”
黎殃淡笑。
她将黎蚗始终若有若无盯着的那块鳞片还给了他,尾尖贴着黎蚗精致的下巴滑去他的眼尾,又钻入他微卷的金发之中。
“阿蚗生得这样好,陌奚能做到的,你自然也可以。对么?”
黎蚗握住了黎殃抛来的鳞片,将其紧紧握在手中。
“阿蚗会做好的。”
……
云从龙,风从虎。
这世间早已没了龙族,但五千年的巨蛇出世,所引发的异象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