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是居民区,医院不大,左手边是门诊部,右手边就是住院部,许黎明在医院外买了个果篮和一束花,走进阴冷的门楼内。
时间尚早,走廊上没有几个人,只有匆忙的护士来来回回,许黎明一路走到三楼,弯腰从玻璃窗往里面看。
里面有四张床,两张床的位置已经空了,另外一张床是个老人,正孤零零地咳嗽。
一声声犹如震肺,咳着咳着便弯下腰去,看得许黎明心惊胆战。
最靠里面那张床便是陆白天妈妈的床位,她正静静坐在床尾,笨手笨脚地啃一个苹果。
许黎明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去。
“阿姨。”她礼貌地说。
那个名叫陆鸣知的女人猛地转过头,警惕地看了许黎明半晌,才认出了她,随即又有些紧张,手里的苹果差点落了地。
她手忙脚乱从膝盖上捡起啃了一半的苹果,然后站起身,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的脸色和陆白天差不了太多,都灰败得要命,本来臃肿的身子好像放了气的气球,短短几天就消瘦下去。
两人前几次见面的时机都不太好,导致如今有些尴尬,但好在许黎明最不怕的就是尴尬,她扬起春风般的笑,将热热闹闹的果篮和花放在地上。
“阿姨,我听白天说你病了,来看看你。”许黎明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伸手接过陆鸣知手里的苹果,放在一旁。
“您早餐就吃这个?”
许黎明眼神扫过床头的桌子,上面孤零零放着半袋子水果,和一些面包之类的,一点热气也没有。
她眼尖地看见面包袋子下面压了几张钞票,但都是整数,应该是白天留下来的钱,女人没舍得用。
“没事,我不太饿……”女人终于开口说了话,她嗓音有种病态的喑哑。
第一次见到许黎明,她正处于崩溃的发病期,又见了那个男人,一时失去理智,没弄清楚情况就打了白天。
第二次见到许黎明,她吃了药又没忍住喝了酒,头脑混乱,躁狂地对白天发脾气。
第三次见,她正试图自残……
这怎么都不像是一位合格的母亲,面对女儿朋友的正常状况,女人窘迫地看向地上那些花,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也很不擅长和人接触。
还好许黎明天不怕地不怕,她笑得就好像没见过女人似的:“那不行,这东西没营养,您生病得吃点有营养的,我知道附近有家私房菜很好吃,我去给您打包。”
“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女人起身要拦她,然而许黎明眨眼就闪出了门外。
她乌黑的发丝飘过门缝,人已经走远。只留女人茫然地站在床前。
过了好一会儿,隔壁床那个老人也停止了咳嗽,用浑浊的眼睛看向女人:“丫头,你命真好,有两个这么乖的女儿。”
“还个顶个儿的漂亮,这个个子还高,一看就养得好,壮实。”老子咧着没牙的嘴笑,“不像我那几个不孝子,哎……”
女人更尴尬了,她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和老人说,最后只是沉默。
麻木地沉默。
许黎明其实不擅长和长辈交谈,也不喜欢和长辈交谈,在许昇那边的亲戚口中,她一向是小辈中最叛逆的代表。
她对于讨别人欢心这种事情不屑一顾,所以那帮生活中被捧惯了的人,也没一个喜欢她。
但这是陆白天唯一的亲人。
许黎明很快打包了一份汤和一碗面和两份清淡的蔬菜,拎着走回住院部,走到门口时,正听见护士和女人的对话。
“308床,您之前预缴的费用已经没有了,这是催缴单,麻烦您尽快缴费,不然会影响后续用药。”
女人则期期艾艾的:“我已经好了,我想出院……”
“您现在的检查结果还有胃黏膜出血的现象,建议还是继续观察一两天再出院。”护士说,“具体的您可以和家属商量一下,或是再咨询您的主治医生。”
门开了,护士端着托盘走了出来,许黎明上前一步将其拦住。
“您好,缴费单我能看下吗?”许黎明问。
护士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问:“你是家属?”
“我是……”许黎明眼角一垂,一身正气,“远房亲戚。”
护士见她拎着饭菜像是来陪护的,人也年轻,便没再询问,将一张单子递给她:“今天病房用药已经要报上去了,建议尽快。”
“我能问下我阿姨现在的情况吗?”许黎明接过单子看了一眼,开口。
“没什么大事。就是药物吞太多了,加上习惯又不好还酗酒,引发了胃出血。”
“药物?”许黎明敏锐地抓住了她话语中的重点。
护士没隐瞒:“她是自杀送过来的,吞了一把□□,你家里人没告诉你吗?”
许黎明怔住了,等她恢复思考后,护士已经走出了老远。
自杀?这两个字如敲钟似的,在许黎明耳中轰隆作响。
她虽然知道陆白天的妈妈有精神问题会自残,但是没有料到,会真的到服药自杀这一步。
她的生命中没有出现过生这样的病的人,所以虽然知晓,但并不是特别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