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四个人,为什么最后没有留下?”
双瑞微微一愣,有些为难道:“这一点,小人其实也……也不是很清楚,但鲁嬷嬷让他们离开,定然是因为他们做错了什么事情吧……”
看得出,这个问题让他为难了,他回答得磕磕巴巴的,还时不时有些不安地偷看一眼一旁的凌王。
凌王却只是淡淡地笑着,有些无奈道:“这个问题,徐娘子若是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鲁嬷嬷,王府里的仆从,一向是鲁嬷嬷负责管理的。
不过,本王身边也确实不需要那么多人,事实上,经常在本王身边服侍的也就双瑞和双喜。”
徐静眉微扬,点了点头,又问:“还有一些事,我想问问双瑞,凌王妃遇害当晚,你进去她的房间时,可有察觉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什么地方都可以,不管是当时的环境给你的感觉,还是凌王妃主仆给你的感觉。”
双瑞立刻察觉到,徐娘子这是开始进入查案的状态了。
这些问题,章刺史他们先前也问过他,因此,他回答得没有上一个问题那么有压力,“小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小人那天进去的时候,王妃正在让碧水替她解发髻,秋纹则是在准备王妃一会儿沐浴需要用的东西。
小人像往常那般问候完王妃,王妃又问了一下殿下今天的状态,小人就出去了。”
徐静问:“方侧妃和鲁嬷嬷她们都说,王妃那天心情比前段时间好,可是如此?”
双瑞摇了摇头,道:“这点小人倒是没怎么感觉出来,不过……许是小人是殿下身边的人,王妃对小人一向挺好的,那天小人临离开前,王妃还赏了小人几块那天王妃在路上买的小点心。
这一点,小人的感觉跟方侧妃她们可能有些不一样……”
他这番话中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明显知道凌王妃平日里对方侧妃的态度不好。
徐静点了点头,道:“按照你这么说,你那天跟王妃也没说几句话,但为何外头的守卫说,你在王妃的房间里待的时间并不短?”
如果只是说那么几句话的话,应该一会儿工夫就能出来了。
徐静话音刚落,双瑞的脸色就明显黯然了下来,他紧紧抿了抿唇,带着无法掩饰的难过道:“小人在里间待的时间确实不长,但……小人离开里间后,和秋纹在外间说了一会儿话……
秋纹胆子本来就小,因为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她一直十分不安,晚上还会做噩梦,因此,小人只要有时间,都会尽量和她说一下话,宽慰一下她的心情。
那天,小人照常在外间和秋纹说了一会儿话,所以才出去迟了。”
徐静细细地打量着他的脸色,他这番话不像说谎。
她静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好,我知晓了。”
离开了凌王的房间后,章刺史看向徐静问:“徐娘子接下来想去见谁?”
徐静道:“先去拜见凌王太妃吧,没有先去见方侧妃再去见凌王太妃的道理。”
凌王太妃的房间就在凌王的房间旁边,走几步路就到了。
同样是章刺史上前去敲门,这回,章刺史还没有开口说什么,房门就被打开了,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身着黄蓝间色襦裙、身材高挑、五官英气、脸色十分白净的一个女子。
章刺史见到她,淡淡一笑道:“我带徐娘子来拜见一下太妃娘娘。”
凌王太妃身边,如今只剩下鲁嬷嬷和一个叫冬阳的贴身侍婢。
这应该就是冬阳了。
只见她听章刺史说完后,点了点头,默默地让到了一边去,似乎是让他们进来。
徐静有些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就在这时,章刺史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偏头低声道:“有件事忘了与徐娘子说了,冬阳……不会说话,据说,她刚生下来时就是个哑巴。”
徐静微微一愣。
只是,再多的事情,章刺史也没法跟她说了,因为他们已是走到了里间,见到了正坐在长榻上慢悠悠地品着茶的凌王太妃。
见到凌王太妃那一刻,徐静竟是恍惚间,仿佛见到了红颜早逝的江妍夏。
凌王太妃这个名头听起来老,但她今年其实还没到四十岁,除了眼角边的细纹,以及那一双古井无波的幽黑眼眸,她身上几乎看不到岁月的流逝,容颜依然明丽而姣好,脸上没有什么笑容,在见到她的第一面,就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距离感,仿佛一朵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带刺玫瑰。
她听到徐静他们走进来的声音,只抬眸看了他们一眼,便再次垂下眼帘,轻轻拨弄着茶盏的盖子,道:“圣上倒是重视我们母子俩,竟是连最近名满大楚的徐娘子,都请过来了。”
她这句话中带着淡淡的讥讽和不善,听得徐静眉头微微一蹙,和章刺史一起行了礼后,淡淡一笑道:“圣上也不过是担忧凌王殿下和太妃娘娘的安全。”
“呵,是不是真的担忧,谁知道呢。”
凌王太妃嘴角微微一挑,嗓音微冷道:“我们母子俩如今让圣上很是烦恼吧,不能让我们直接就这么没了,又要时时刻刻担心我们会不会和我那上不得台面的娘家人同流合污。
也许,我们就这样被那个神秘的凶犯杀了,对于圣上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徐静的眉头更加皱紧了一些,淡声道:“太妃娘娘请慎言,圣上的心思,不是我们可以随便猜测的。”
凌王太妃似乎有些意外地看了徐静一眼,这也是徐静进来后,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向徐静。
忽而,她低低地笑了,道:“徐娘子对圣上倒是忠心耿耿,也是,你是圣上亲自派过来的,自是最知道圣上的心思了。
既然如此,本宫也向徐娘子透个底罢,本宫早在十五年前,便跟江家人恩断义绝,江家人如今想做什么、做了什么,都跟本宫毫无关系。
本宫所愿所想,只是能让本宫和凌王,如先前一般,平平稳稳地过下去罢了。”
她说着,语气中竟是透出了一丝再真实不过的感伤之情。
第434章 是她一辈子的劫(二更)
徐静有些看不透面前的女人,静默了片刻,才十分官方地道:“如果太妃娘娘真心希望如此,圣上定是会竭力满足太妃娘娘的心愿。”
凌王太妃却直直地看着徐静,似笑非笑道:“徐娘子虽然这么说,但脸上的神情分明是不相信本宫啊。
也是,都说血浓于水,不管本宫说什么,本宫身上留着的江家血都是砍不断的,更别说徐娘子的夫君正是因为江家,才到了危机四伏的战场上,徐娘子会担心本宫偏向江家那群逆贼,很正常。
徐娘子方才见到本宫第一面时,神色有些恍然,只怕是把本宫错认成别的什么人了罢。”
徐静眉角微微一跳。
她自认方才的失态只是一瞬,很快就被她收起来了。
谁料,还是被凌王太妃察觉到了。
“这样吧,为了证明本宫的诚意,本宫告诉徐娘子一件事。”
凌王太妃拿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淡声道:“韩将军带来的兵士中,有一个叫乔一行以及一个叫方岩的,徐娘子可以让韩将军去查查,他们应该都是江家的人。”
凌王太妃这出乎意料的一番话让众人微微一震,章刺史几乎是当即不敢置信地看了徐静一眼。
徐静却没有看他,眸色幽深地看着凌王太妃,道:“既然太妃娘娘知道他们是江家的人,先前怎么没和韩将军说?”
凌王太妃看了徐静一眼,轻轻笑了,“徐娘子这是觉得,本宫在耍什么心眼?先前本宫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韩将军,自是因为,本宫也是这两天才确定了他们是江家的人。
事实上,昨天下午,本宫用完晚膳在客栈后面的院子里散步时,这个叫乔一行的兵士突然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和本宫撞到了一起。
而他借着这个机会,往本宫手里塞了张纸条,那时候,本宫见到另一个兵士正在远处偷偷摸摸地望向我们这边,那就是方岩。
本宫能肯定,乔一行是江家的人,至于方岩是不是,本宫就不知道了。
他们两个的名字,是本宫后来让鲁嬷嬷去查的,即便徐娘子今天没来,本宫也是打算和韩将军说的。”
徐静看了她一会儿,道:“太妃娘娘可愿意,把昨天收到的纸条给臣妇看看?”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凌王太妃转向鲁嬷嬷,道:“鲁嬷嬷,把那张纸条给徐娘子罢。”
鲁嬷嬷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穿着一身深紫色褙子,一头半黑不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看着很是严肃,一看就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
她低头应了一声,转身走到一旁的梳妆台前,在一个打开了的三层梳妆盒下拿出了一张折起来的纸条,恭恭敬敬地递给徐静道:“请徐娘子过目。”
这张纸条折起来的时候不大,也就四分之一巴掌大小,然而打开来,却有一个手掌那么大。
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只有一个被印在了正中间的印章,印章上面的“江”字威严而端正。
这是江家的印章!
这时候,凌王太妃开口了,“这是历代江家家主才能继承的印章,其他人可能认不出来,但只要是江家的人,一看就能知道。
乔一行给本宫这张纸条,应该只是想告诉本宫他的身份,让本宫找机会和他见面。”
这看起来也是一种试探,试探凌王太妃对江家的态度。
凌王太妃这时候把这个天大的秘密告诉她,难道她真的铁了心不与江家合作?
徐静看着手上的纸条,半天没说话。
倒是章刺史按捺不住,行了个礼道:“下官一会儿出去,便把这件事禀报给韩将军,若太妃娘娘还有什么发现,请及时与我们说。”
凌王太妃淡淡一笑,道:“这是自然,本宫还盼着你们能安全把本宫和凌王带到西京。”
徐静终于把眼神从纸条上移开,看向凌王太妃道:“太妃娘娘晚膳后习惯去院子里散步?”
徐静这问题也许太跳跃了,凌王太妃看着她,微微挑了挑眉,才道:“本宫一个深闺妇人,平日里能有什么活动?无非就是看看书,写写字,散散步。这段时间一直赶路,本宫不是待在马车上,就是待在客栈里,也就剩下散步这件事能舒缓一下心情了。
只要有时间,本宫用完膳后,都会四处走动走动。”
徐静点了点头,道:“这样,臣妇方才去拜见了凌王,凌王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风寒迟迟不好,臣妇原本还担心,太妃娘娘也会受到影响。”
这说得,似乎凌王太妃就是铁石心肠,身边这么多人死了,都不为所动一般。
鲁嬷嬷立刻皱紧眉头,眼神隐含不满地看了徐静一眼,嗓音微沉道:“徐娘子有所不知,太妃娘娘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晚上总是睡不好觉,早上也时常很早就起来了,否则,前几天,太妃娘娘也不会特意遣人去买了些安神助眠的茶叶回来。
王妃……遇害后,太妃娘娘更是时时自责,觉得是自己连累了王妃……”
毕竟,若凌王太妃不是江家人,他们就不会被这么匆忙地带往西京。
凌王妃也可能不会出事了。
“鲁嬷嬷,旁的就别说了。”
凌王太妃淡淡地打断了鲁嬷嬷的话,看着徐静笑笑道:“那些可怜的人,也确实是因为本宫才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情。
尤其是冬雪,那天若不是本宫起早了,她可能就不会出事了……
江家当真是本宫一辈子的劫啊,本宫多么希望,本宫当初不是降生在江家。”
只是她这回的笑容,明显带上了几分牵强和苦涩。
说到江家时,眼神更是一瞬间带上了几分无法掩藏的恨意。
鲁嬷嬷立刻道:“太妃娘娘,您别这么说,这些事怎么能怪您呢。”
徐静看了她们一会儿,也道:“没错,血缘之事乃是天注定,不是人可以决定的,太妃娘娘便不要想那么多了,小心坏了身子。
对了,鲁嬷嬷,凌王妃遇害那晚,你去过她的房间,那时候的事情,你能再与我详细说说吗?”
许是见徐静安慰了凌王太妃,鲁嬷嬷对徐静的态度好了一些,点头道:“自是可以。老奴那天奉太妃娘娘之命给王妃送去了一盏安神茶,只是刚进到房里,秋纹就跟老奴说,王妃方才倚在床上看书,刚刚睡过去了,若老奴再晚一些过来,她们也要熄灯睡觉了。
老奴便把那盏茶放在了外间的桌子上,嘱咐秋纹,若王妃在茶彻底凉掉之前醒来了,可以让王妃喝下,若王妃睡沉了,便让她和碧水自己喝了。”
徐静点了点头,道:“外头的守卫说,你是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才出来的,如果只是把茶放下,不用待这么久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