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嚣张如袁夫人,也如鹌鹑一般老实了起来。
“行哥哥……”
姜行冷厉的眉眼看过去,袁夫人抖了抖,鼓起勇气回答:“不是谁说的,现在整个后宫都在传。”
很好,他是秘密行此事,除了几个心腹,外人根本就不知温婵的身份,然而时局刚稳定,就有人开始搅风搅雨了,姜行冷笑,吓得袁夫人低下头,连看都不敢看他。
“朕会叫人彻查此事,看看到底是谁在传朕的谣言!”
他语气淡淡,非常平静,但话中的杀气却让所有人都抖了抖。
说完也不理会袁夫人,姜行便要进去,袁夫人到底还是不甘愿的,走到了骊山行宫的门口了,却进不去,以后宫里岂不是都要笑话她失了宠?
虽然平日她也没有多得宠,但仗着哥哥与陛下的情分,陛下却总是来自己院中坐坐的。
现在陛下有了新宠,若是就此将自己忘了,她与金南烛和孙蓉又有什么分别了?
“行哥哥!”
姜行冷然的目光看过来,她嗫嚅着,咬了咬下唇,纵然吓得心肝都在颤,却仍想搏一搏,行哥哥平日待她还是很温柔的。
“如今朕已登基,你身为后妃,该改口。”
他的话语太冷淡了,冷淡的让袁夫人受不住:“可您是成了陛下,也是我的行哥哥啊。”
“小林子,明日叫宫里的嬷嬷去玉堂殿,给袁氏好好讲讲规矩。”
糟糕,看来行哥哥是当真生气了。
袁夫人面带不服:“行……陛下,您身边是不是当真有了别的女子?否则为何不叫雪儿服侍?”
姜行烦的不行,前朝跟着他打天下的功臣,有几个开始飘了,后宫这些女人也开始不安分。
本来看在袁成的情分上,他一直将袁雪莹视为妹妹,待她与金氏孙氏不太相同,有两分亲昵,可这两分亲昵却叫她失了分寸,开始插手他的私事。
“朕从前,也没让你服侍过,以前去你宫里,连盏茶都没让你奉过。”
此话一出,林启详等内侍宫女,面上不动,心里难免腹诽,陛下这是当着下人的面,不给袁夫人面子了。
袁氏一下子红了眼眶,嘴唇嗫嚅说不出话,只觉丢脸。
袁氏也是个美人儿,美人儿哭泣,姜行却起不得些许怜惜,心中毫无波澜。
“学不会规矩,就呆在玉堂殿,别出来了。”
这是变相禁足。
姜行的规矩,一向不愿说重话,却做狠事,云淡风轻笑着取人性命,就算眼前不是袁夫人,是金夫人或是孙夫人任何一个女子,他都没有说过过分之语。
说完,再也不理会已经控制不住泪水的袁夫人,姜行又进了门,连个回头都没有。
林启详算是看明白了,脸上仍旧堆着笑:“袁夫人,您请回吧。”
她倔强的杵在原地不愿意走。
林启详还是愿意劝劝她的:“您也瞧见了,不是奴婢不让您在这,陛下的脾气您是知道的,要是再惹陛下生气,可就不是禁足能了事的。”
袁夫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问:“林公公,别宫那个女人,是不是当真美若天仙,把行哥哥……不,陛下的心都迷惑住了?”
此人怎么这么蠢,真是在家里被惯坏了,若是入寻常宅院做个安分的夫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可惜跟了陛下这种做大事的英主,注定要君临天下的皇帝,袁夫人就显得不够聪明了。
听说当初,袁夫人是对陛下一见钟情,哭着闹着非要嫁给陛下,哪怕是做妾也心甘情愿。
袁大人以自己军功相换,不愿封公封侯,连赏赐的金银都不要,只想陛下成全妹妹的一片痴心。
陛下无奈之下,纳了这位袁夫人进府,方才止住了她隔三差五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我的娘娘,您刚才也听见了陛下的话,您可莫要跟着别人传谣言了,要是您还想安生过日子的话,这封妃在即,您可千万要沉得住气,别做让陛下生气的事啊。”
对比来说,金夫人就聪明多了,哪怕因为厉城军的事,金将军被斥责,甚至凌烟阁封公,都没他的份儿,金夫人褪簪脱衣请罪,都不曾对陛下有半句怨言,更没因为陛下宠幸别宫那位佳主,就哭闹不止。
好不容易把袁氏哄了回去,然而袁氏在骊山行宫被陛下斥责禁足的事,还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姜行听到了风声,但姜行不管。
他叫暗卫去查的,是温婵的谣言。
温婵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很久没睡得这么好。
她吓了一跳,怔怔看着那浅蓝纱帐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骊山行宫睡得这么沉,昨夜什么都没发生,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却又拎了起来。
姜行会不会因为不满意,因为她睡了过去,侍奉的不好而治她的罪?
急忙从床榻上爬起,她身上已经不是昨夜那身轻薄的纱衣,换了一身软绵的黑色寝衣,是丝绸的,很是舒适。
她却顾不上到底是谁给她换的衣裳,掀开纱帐,吓了一跳。
姜行居然没走!
他就坐在旁边的矮桌上,盘腿坐着看公文。
温婵顿住,整个身子都僵硬的不知如何动弹了。
姜行身上只穿着一件黑色绣着金色龙纹的寝衣,单薄贴身,交叠的领子没有系好,松松垮垮露出胸前一片肌肤,头发也披散着,只用一根发带在脑后垂坠拢起。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姜行不是皇帝吗?居然不用上朝?
“醒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睡到中午。”
行宫内有个时计,温婵又不是不认识,自然看得出来,已经巳时中旬,她脸都红了,就算在王府,她也没起来这么晚过。
“洗漱完过来用膳。”
硕大的床榻旁隔着屏风便是个浴桶,浴桶边有个洗漱的盆,盆里早就放好了清水和干净的布巾花皂,试探性的伸出手,是温热的。
她也不是一定要人服侍才能洗漱,快速的洗了脸擦干,冬季的西京难免还是干燥,她感觉脸上手上都有点紧绷。
姜行瞥了她一眼,下巴一抬,对着梳妆台的方向:“那里有润面脂,自己取用便是,还叫我服侍你不成?”
他的话语好像有很多不耐,手脚无措只觉尴尬的温婵急忙坐下,将那些瓶瓶罐罐打开,一个一个辨认。
里面的胭脂眉黛都是新的,居然没有用过的痕迹。
想来也是,姜行已经是皇帝,哪怕在骊山行宫召幸后妃,身边服侍的人也会呈上新的给妃子们用,必然不是专门为了她置办的。
面脂透着淡淡的梅香,还有些药味儿,很润却不油腻,她一涂上便知是花月阁进贡的,而且是最好的一档。
花月阁的胭脂面脂贵的很,她原来虽贵为王妃,一瓶人参珍珠润面脂要三十多两银子,却不太舍得买的。
她怕姜行等着久了要生气,只是涂了面脂也没用胭脂和眉黛,便坐了过去。
姜行正从食盒中拿出一个个盘子碗筷,瞥见她没用胭脂也没画眉,不由得微微皱眉。
虽温婵容色,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可女子,哪有不喜欢这些东西的,她却动都不动,难道是不喜欢花月阁贡上来的?
听小林子说,这些都是最好的,那眉黛是什么螺子黛,一斛千金,女人画眉毛的东西居然能这么贵,他不是很能理解,但前朝贾贵妃是最爱花月阁的胭脂眉黛,温婵却没动。
姜行抿唇,似是不悦:“过来用膳。”
他怎么,这么容易就不高兴了?
温婵心中纳罕,只是涂个润面脂,既没描眉也没涂唇抹脸,何必这么不高兴呢。
吃的也不知是早膳还是午膳,满满一桌子的菜,旁边却没有宫女服侍,跟哀帝屈指可数的几次用膳,都是单独的桌子,宫女给试菜夹菜,一样菜是不能超过三口的。
而现在,姜行竟然自己布菜,毫不在意让她跟他同桌用膳。
是了,姜氏虽然也算个不大不小的权贵世家,可听说姜行是草莽出身,曾经在外丢过十几年,干过山贼,应该规矩,是没那么大的。
温婵只能坐下来,默默吃饭,心神却还在他身上。
万一这阴晴不定的人,需要她侍奉了,她也好很快就反应过来,不至于让他生气。
而对于昨晚什么也没发生,她更是早早睡了过去这件事,姜行竟似乎忘记了。
他夹了一个包子进她碗里。
不是皮薄的小笼,反而是发面包,皮柔软厚实,里面的肉馅团成一个肉圆,鲜嫩多汁,还配了一些大葱。
她最喜欢这种馅的包子,馅料是猪肉配大葱,用芝麻油混合了,却不能做的太大,婴儿手掌大即可,可世家淑女吃多了大葱,嘴巴里会有怪味儿,而且包子也不是什么登得上大雅之堂的东西,温母爱用汁水多的小笼,喜好江南口味,外头卖的却多是有脸盆大的大包子,调制的馅料也不舍得放油,并不香。
却没想到,居然在姜行身边,吃到了合心意的饭菜。
他又给她夹了别的菜,居然是汤色奶白的蹄花汤。
温婵眼睛睁大,怎么他给她夹的菜,都是她爱吃的?
第41章
不仅仅都是她爱吃的,就连味道的咸淡,也正合适。
不知不觉的,她就吃多了,吃了满满一碗脆皮小馄饨,还用了一笼包子,至于腌的又脆又爽口的菘菜和小萝卜就更不必说,吃的她胃口大开。
一顿早膳她居然用出了饱腹感。
吃完了她才有些不好意思,脸都有点红了,姜行不会觉得她太能吃了吧,会觉得她吃的不雅吗?
偷偷瞥了一眼姜行,此人神色如常,还递给她一杯玫瑰蜜枣茶。
这是用来漱口的,温婵有点懵,下意识接过,漱完口才意识到,姜行在服侍她。
好在他好像并没有发觉,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我下午要去勤政殿见一见大臣。”
“哦。”
温婵木然,然后呢?为什么姜行去什么地方还要跟她说一声?
姜行倒是没生气,只是耐着性子看着她:“晚膳若是我回来的晚了,可以不必等我吃。”
“你有什么想要的,吩咐服侍的人,尽可以叫他们送来。”姜行嘱咐。
温婵欲言又止,战战兢兢的模样,叫姜行蹙眉。
“有话直说。”
温婵想了想:“我……妾可不可以见一见孩子。”
说完她垂下头去,显然很是无措又害怕。
姜行不太满意:“相见孩子,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