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机灵鬼转头问同事,“你学会了吗?”
  同事答:“……比较难。”
  难就难在一般人找不到这个切入角度。
  “但是老八烧腊饭都消失了那么久,简若沉该怎么找这个老板的身份信息,确认老板就是胖子?”
  小机灵想了想:“啧,嫌疑人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么有恃无恐。”
  凶手双手撑在审讯桌上,脸上每一块横肉都透出无所谓,“无论我以前是谁,都改变不了我现在就是陈吉。人是会变的,我变胖了,和身份证明上有点差别也正常。”
  “哈!”简若沉短促地笑了一声,忽而转头看向关应钧,“关sir,打电话给香江税务局,要中环三区商业街一楼88号商铺一年前的税收记录和纳税人证明。”
  关应钧微怔,“嗯。”
  他心脏跳得厉害,理性和感性在这一刻齐头并进,明明简若沉只是动动脑子和嘴巴,却叫人觉得他性感极了。
  简若沉一扬手,把尸体的照片扔到胖子面前,“商业街开商铺要纳税和开证的,你忘了?”
  胖子脸色骤变。
  眼神狠厉到几乎要将眼前的人千刀万剐。
  简若沉哼笑一声,“你有纳税证明,熟食许可证,税务登记证,商业登记证,只要有店名,我们就能轻而易举找到你的真名和照片。”
  他缓缓说完,忽然声音一沉,“说!你从哪里拿到那些饭盒?给你饭盒的人,知不知道你用这些饭盒干什么?”
  胖子脸上的横肉一抖。
  饭盒?
  为什么简若沉会问他饭盒?
  ·
  “饭盒和命案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
  “从税收查人……我真的万万想不到。”
  有人无语凝噎,戳在本子上的钢笔半天没写字,积成一个墨点,“这到底是个什么脑子,好自由的思维,我也想要。”
  他用力在工作簿第一页写下大大的税收二字。
  “你光有这个脑子也没用。”c组小机灵鬼轻声,“你打电话给税务局,税务局也不一定会接。里面那个,上个月纳税五个亿。”
  堪称税务局天王老子。
  退一万步说,关sir好像还有个警务处处长的舅舅,这两个人打出去的电话和他们打出去的电话分量根本不一样。
  b组过来学习的警员呆呆道:“这个审讯技术真能推广吗?我感觉我学不会。”
  太难过了,他既没有钱,也没有聪明脑袋,技术也看不懂。
  光是想想,感觉就要流眼泪了。
  丁高和宋旭义听到别组同事们夸赞简若沉,心里竟然升起一股与有荣焉的感觉。
  回首过去,想到自己也曾质疑过简若沉,只觉得往事如同云烟,根本把握不住。
  审讯室内,关应钧坐在胖子面前和税务局打完了电话。
  五分钟之后,a组办公室收到了一份传真。
  关应钧去拿传真,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陈巴。
  他对丁高道:“查一查这个名字有没有过往犯罪记录,陈吉不是说他坐过牢?”
  丁高立正:“yes sir!”
  关应钧回到审讯室,简若沉也拿到了传真。
  他扫过上面的照片和名字,“陈巴?关sir,有没有他的犯罪记录?”
  关应钧道:“叫丁高去查了,一会儿送来。”
  简若沉眉尾挑了挑。
  从第一次见面起,关应钧就总能跟他想到一块去。
  他视线回落在陈巴身上,“陈巴,我再问一次,饭盒是从哪里来的?”
  陈巴死死咬着牙,垂下头,整个人像根木头,不会说话,甚至好像不会呼吸了。
  他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没怎么说话,为什么简若沉就像会读心似的,一下子查到了真名。
  他更想不明白,为什么简若沉会把视线聚焦在饭盒上。
  如果陆堑知道他偷偷将饭盒搞出去了,不仅不会捞他,甚至可能毙了他。
  简若沉细细打量着陈巴的脸,“你眼皮上扬收紧,眉毛上扬且紧锁,嘴唇发颤巍巍张开。”
  “你在恐惧。”
  “陈巴,你在怕什么?”
  陈巴更加怕了。
  面前的人真的好邪门。
  他不信有人能通过一闪而过的表情判断出对方在想什么。
  直觉度简若沉一定是西九龙请大师养在警局里的小鬼。
  只有鬼才知道人心里在想什么。
  简若沉垂眸沉思,视线里,手腕表盘上的秒针转过一圈。
  陈巴之前不怕审讯,是因为还未暴露真名。
  不暴露真名就不怕,是因为法院判决下达之后,他有可能会被捞出去。
  未来也有这样的例子,因为名字不对,所以出去后安然无恙。
  甚至还有走关系逃脱惩罚,出去后改个名就逍遥自在的人。
  如果陈巴关系够硬,那么真名暴露后就不该这么怕。
  除非他怕的不是判刑,也不是怕没人捞他。
  而是怕得罪人。
  之前不怕,提到饭盒之后才怕。
  陈巴怕的人是谁昭然若揭了。
  简若沉轻声道,“陆堑如果知道饭盒的来历被你走漏,他一定会弄死你。原来如此,你在怕这个。”
  知道了嫌疑人怕什么,审讯就很好做了。
  利用恐惧,对症下药。
  简若沉道:“你憋着饭盒的来历有什么用?陆堑又不会感激你。陈巴,你知道江永言吧?”
  陈巴骤然抬头。
  他怎么会不知道?
  江永言,一直是江家干脏活最多的人。
  是给陆堑带来利益最多的牵头客。
  陆堑通过江永言,认识了不少商界名流。
  简若沉表情讶然,很惊奇似的,“你真以为江鸣山一个人能杀得了江永言?江家不过是个港商,他们虽然有钱,但是道上无人,而江永言可是在拘留所被枪杀的。”
  他加重了拘留所三个字,一字一顿道,“拘留所,你也会去,陆堑想要弄死你,轻而易举。”
  陈巴惊恐地发抖,“不不不,他不会。”
  “会不会你自己心里清楚。”
  简若沉笑了声,“你要是不说,就得和江永言一样。拘留所安保一般,陆堑再雇个人枪杀你也不是不可能。”
  “我说了也是死!”陈巴撕心裂肺地喊起来,“我说了也是死,有什么区别!你们直接枪毙我好了!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
  简若沉往后仰了仰,避开飞溅的唾沫,半真半假道:“这怎么能一样呢?要知道,香江虽然有死刑,但是执行时间很长的,说不定拖着拖着就不执行了。”
  “江鸣山不是还没被枪毙吗,判决下来都一个月了吧。”
  都等烦了。
  陈巴想到这一点,立刻动摇了。
  是的,香江的死刑有点儿名存实亡的意思。
  他供认罪名之后,被移入法院看守所,只要挨过判决就行,监狱里没有陆堑的人,他很安全。
  只要不被陆堑弄死,那在监狱里待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简若沉太熟悉这个表情了,他已经看过很多次,“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说算了。”
  “饭盒是从哪里来的?”
  陈巴呼哧呼哧喘着气,他张嘴又闭上,闭上又张开,几经挣扎,艰难开口,“从西九龙……深水埗,大上托石矿场后面的新地村……”
  陈巴陡然丧气了,浑身软倒下来,像一团烂肉。
  他没得选。
  背叛陆堑,才有一线生机。
  “新地村北面,有个文具厂,表面是文具厂,其实里面是饭盒工厂,我和老板认识……”
  他还想再说,简若沉和关应钧却没心思听了。
  审犯人什么时候都行。
  工厂的人跑了,他们还怎么顺藤摸瓜找到制毒点!
  快快快!
  关应钧起身,飞快地冲出审讯室,对着目瞪口呆的组员们道:“abc前三组集合出警,一分钟的时间整理行装,快!”
  那可是和陆堑制毒点挂钩的工厂!整个西九龙重案组都在留意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