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杨邦忠的连声质问,阿娜依并不反驳,她只一字一顿道:“我没做过,你知道,我不会因一己私仇拿整个水西十八寨冒险。我可以对白龙神立誓,我龙娜依从来没有做过这等事,这样你可否信任我?”
“不是我不信你,只是铁证如山已摆在眼前。”杨邦忠叹了口气,放低声音道,“娜依,和我回播州吧,我会在父亲面前为你求情的。”
“你要抓我去播州大牢,让各寨首公审我?”阿娜依怒道,“杨邦忠,你怎敢这么对我?”
“不是我要如此对你。”杨邦忠肃容道:“当年南疆众寨首歃血为盟,约定互不相犯,若有违者由杨家出面主持公道,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例外。”
“放屁!少提当年的歃血为盟,是你杨家坏了规矩在先!七家族寨,五家铜印都叫你们收了回去,现下是轮到我白龙寨了吗?想要抓我出寨,先问问我水西十八寨的子民答不答应!”阿娜依冷笑道,“各寨首听令!”
“有——”
谷场气氛随着二人的对话急转直下,欢歌笑语的喜宴早已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眼下阿娜依一声令下,分散在谷场各地的十七寨首一同起身,只等再一声号令,便吩咐各寨壮丁动手。
杨邦忠面上毫无惧色,手握腰间长刀刀柄,朗声道:
“龙寨主,我不想与你白龙寨动手,但我既然已亲自来此,便不会空手而回。现下杨家子弟兵三千人马已将你白龙寨重重包围,若真开打,我敢保证你水西爻寨也讨不到半点好!”
阿娜依闻言脸色微变,爻寨固然人人会毒,但杨家久居南疆又岂无防身之法,且杨家子弟兵训练有素,忠勇无双,只可战死不可战败,赤手空拳的寨民岂是他们的对手?三千人,足够和十八寨万余壮丁拚个鱼死网破了。
便在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时,一人冷喝道:
“你们两个,统统给我闭嘴!”
杨邦钰和阿娜依回首望去,只见那一袭喜服丰神俊貌的新郎,伸手将自己的新娘护在身后,满面寒霜看向二人。
“双龙寨千年渊源,白龙寨之毒,赤龙寨未必没有,旁人也未必不会。九公子即便亲口所言,也未必可信,或中迷心异术,或有人易容假冒,昏迷之前神志不清之话岂能不问青红皂白便当真?寸心花海活人不可穿越,死人却无碍,蒙姜炮制尸偶之事大公子已全然忘记了吗?赤龙寨祖坟山确有古怪,刀七便是活生生的人证可问,待杨大公子亲自带人前去赤龙寨探查一番再来兴师问罪不迟!”
他三言两语将杨邦忠的质疑全部反驳,而后冷冰冰一字一顿道:
“今日乃吾与吾妻大喜之日,杨大公子若想留下来喝杯喜酒,我自然欢迎,龙寨主一尽地主之谊,我亦十分感激。但两位若再因私人恩怨,纠结什么信与不信,做与没做,叫两家兵丁寨民动手,毁了我夫妻二人喜宴,休怪我手下无情!”
此人不过是这爻寨中一个成亲的寻常后生,可那话中的凛然杀气,叫在场众人都不禁静默了一瞬,一时间谁也不敢出声。
杨邦忠细思其言,亦觉有理,此中迷雾重重,不可轻举妄动。阿娜依被他这一喝,却也幡然醒悟,事情还有转机余地,莫因一时意气而铸下大错,当下不卑不亢开口道:
“新人为大,喜宴见血不详,有事容后再说。”
杨邦忠脸色难看,却到底松开了握住刀柄的手,他重重看了一眼颜玉央,意味深长对阿娜依道:
“白龙寨何时出了这样一个人物,还劳得龙寨主亲自为其主婚?”
阿娜依冷笑了一声:
“白龙寨现下还是我龙家的寨子,不必事事向杨家禀报。今日白龙寨不欢迎外人,杨大公子请回罢。”
“好,我再给你三天时间,明日我会派人去赤龙寨询问祖坟山一事,而三日之后,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杨邦忠目光复杂的看向阿娜依:“娜依,你不要让我失望。”
而后不等她再开口,便带着手下转身离去。
阿娜依愣怔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间心头苦涩难言,他果真对自己并非无情,却也果真只有三分罢了。
谁料这一行人还没走出谷场,谷场外突然跑来三人,准确说是两个杨家士兵架着一个爻寨寨民,那人伤痕累累鲜血已将身子染红了大半,气若游丝唤道:
“寨主...龙寨主......”
“花离!”
阿娜一眼认出此人正是被派去巡视寸心花海的百花寨寨民,不禁大惊道:
“发生了何事?”
“有......尸偶,毒虫...很多...快跑......”
见他已是说话吃力,一旁的杨家士兵飞快替他将话说完:
“禀大公子,赤龙寨方向有人驱使了大批尸偶,成百上千,见人即杀,攻击力极强。尸偶过江开路,毁了寸心花海,而后铺天盖地的毒虫紧随其后,有地上爬的,还有天上飞的,正向白龙寨外攻来,我等将士正以火攻抵抗,但也撑不了太久,请大公子速回军中坐镇!”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阿娜依失声叫道:“万虫大阵!这是禁术!赤龙寨这是想同归于尽吗?!”
此事亦大出杨邦忠所料,他震惊一瞬,很快镇定了下来,而后他迅速对阿娜依道:
“我带将士前去阻拦,你速速组织十八寨的寨民向西撤退,撤到大爻山里,毒虫不敢过辟邪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