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泰康主战,所为的是铁血杀伐,攻城掠地,屠光汉人,雄霸中原。颜泰临主和,却也并非是什么慈悲圣人,他所为的是以宋地之肥沃富庶供养北燕,敲骨吸髓,分而化之,而后再不费吹灰之力将其吞并。
前者为鲸吞,后者为蚕食,蚕食固然恶毒,然而终究是比鲸吞多给对方留下喘息之机,到时鹿死谁手,成败未定!
颜泰临一愣,看向阿英的目光不禁变了变,沉默半晌,这才无奈摇了摇头,语气甚至还带上了三分笑意:
“你这女子,果然有勇有谋,既然如此,那便更不能留你了......”
话到最后,已是杀机毕露,他低声唤道:
“轻吕,动手罢。”
“是——”
翁轻吕颔首领命,长剑出鞘,寒光乍现,他面无表情一步步向阿英走去——
......
颜玉央巳时带杜衡出府赴约,午时而回,刚一进门便被大管家迎了上来。
阿不罕焦急万分的禀报道:“世子爷你可回来了!方才你前脚刚走,后脚王府的翁四爷与翁五爷便来了,说是王爷召见阿英姑娘,强行将人带走了。他们拿着王爷的令牌,咱们谁也不敢拦......”
颜玉央闻言脸色一变,不等阿不罕将话说完,便立即转身而去,运起轻功,直接飞身骑上了门口那马夫还没来及牵回马厩的坐骑,甩起马鞭,一骑绝尘。
杜衡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不禁无奈摇了摇头。
得!刚消停两天,又要开始折腾了。这回拆的是靖南王府,父子俩的家务事,他可不跟着去凑热闹!
“杜衡,你怎地不随世子爷一同前往?”阿不罕疑惑问道。
杜衡转过头,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露出了一个戏谑的表情。
“不急不急,”他伸手搭在了阿不罕的肩膀上,似笑非笑道,“大管家,您先将方才王府来人的情形,仔仔细细给我讲一遍,在场每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要一字不落。”“这是做什么?”
“你放心,”杜衡若有深意道,“待公子回来,此事必会派上大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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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玉央风驰电掣赶到靖南王府,自大门一路硬闯来到湖边水榭,路遇迎上的仆从亦或阻拦的侍卫统统被他击退,若非他世子之身,恐怕府中早就要大喊有刺客了。
“人呢!”
颜玉央满面寒霜的走进水榭之中,目不斜视,迳自向那朱漆阑干畔的身影质问道。
颜泰临正手捧玉盏,捏着鱼食,颇有闲情逸致的喂着湖中锦鲤。
天寒地冻,水中游鱼倒是闲适,争先恐后的聚过来张口吃食,可惜被颜玉央这一吓,全跑了。
颜泰临不禁皱了皱眉:
“没规没矩的东西。”
不知说的是鱼,还是人。
颜玉央充耳不闻:“我再问一遍,人在哪里?”
颜泰临转过身来,将玉盏交与下人,施施然道:“她是裴家四郎未过门的妻子,你以为我会让她活着离开吗?”
“既未过门便不是妻子,”颜玉央眉目冷凝,“如今她是我的人。”
“你的人?”颜泰临似笑非笑:“那你也要有那本事才行,定南王昨日还在早朝上找我的麻烦,打人不打脸,你的人可真真是会挑娄子捅!”
颜玉央冷笑了一声:“除去纥石烈昌,如断定南王左膀右臂,你怕是暗自窃喜还来不及。”
颜泰临不置可否,此话不假,那颜泰康乃是朝中都元帅,官拜太保,经营多年,手下猛将能臣如云,他虽也任都监执掌北大营兵权,却到底不能与之抗衡。这些年来他为削弱颜泰康势力费尽心思,这纥石烈昌乃是颜泰康一手提拔的心腹嫡系,策反简直难如登天,几番暗杀也见不奏效,如今竟是被这般除了去,颜泰临自然乐见其成。
况且当时颜玉央一口咬定是那纥石烈昌调戏世子府姬妾在先,还强硬将人带了走,让那定南王想借题发挥也是无凭无据。倘若彼时真的是人落到了定南王手中,被屈打成招,还不是那颜泰康想给靖南王府定什么罪就是什么罪?
故而这一番变故是阴差阳错,错有错招,顺了颜泰临的心意。
二王相争,人尽皆知,颜泰康早就对他欲除之而后快,撕破脸皮不过早晚的事,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
但此时对着颜玉央,颜泰临却仍是不假辞色,只讥讽道:“那你胸前的窟窿可痊愈了?仔细下一次被直接穿个透心凉!”
“我的事不用你管,”颜玉央亦是不甘示弱反讽道:“我再如何,却也不会像你一样,连自己的女人都留不住。”
“你——”
颜泰临眉峰微颤,表情闪过一丝裂痕,那不过是极快的一瞬间,而后脸上便又恢复了惯常的喜怒不形于色。
“你想要人,却也要拿人来换。”
“你要什么?”
“听闻你已寻到了那裴安夫妇的尸首?”
颜玉央神色一顿,不动声色道:“仵作检骨,至今未能验明正身。”
“是未验明正身,还是已验出了是假?”颜泰临轻描淡写道,“其实真假不打紧,此事我已上秉圣主,圣主大喜,不日将下旨昭告天下。”
颜玉央冷笑了一声:“你既已安排妥当,何必再来问我?”
“我只是瞧瞧你是不是已被那女子迷得晕头转向,忘了自己姓甚名谁。”颜泰临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随意道,“她被王妃带走了,既然你执意要将她留在身边,便让王妃亲自教一教她规矩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