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姑娘在这里!找到梅姑娘了!”
  一看到她,王猛和小吕子立刻走上前来,将梅娘护在身后。
  其他兵士也持棍棒刀枪在她身边围了个圈,一脸戒备地看着周家的人。
  周家的人不明所以,不过看这架势也觉得来者不善,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跟梅娘和官差拉开距离。
  梅娘更是一头雾水,连忙问道:“王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王猛头也不回,依旧保持着警惕的状态,说道:“梅姑娘你放心,有我们在,不会有人伤到你的!”
  “本来也没人要伤我啊——”梅娘正要解释,却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她转过头,看到周家大门外,顾南箫纵马而来,马还没站稳他就利落地跳下了马。
  他快速地环视着人群,几乎是在瞬间就看到了梅娘的身影。
  梅娘见他来了,连忙说道:“顾大人,你来得正好,周家出什么事儿了?还有杜秀——”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顾南箫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梅娘只觉得浑身顿时僵硬无比,大脑一片空白。
  顾南箫将她抱得死紧,那种力度,就好像是他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四周的人群鸦雀无声,只有火把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
  梅娘靠在他温暖的胸膛前,她能够清晰地听到顾南箫的心跳声,仿佛急促的鼓点,紧张又有力。
  梅娘所有想说的话都被逼了回去,她感觉身边似乎万籁俱寂,脑海中却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奔腾,轰隆隆响个不停。
  她试探地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他。
  这一刻,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再重要,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样紧紧相依,仿佛要把对方融入骨血,再也不要分离。
  似是过了许久,梅娘才能发出声音。
  “顾大人,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虽然他的怀抱很温暖,但是再这样抱下去,她真的要喘不过气来了。
  听到她闷闷的声音,顾南箫这才稍稍松开胳膊。
  他的双手却依然扶住她的肩膀,寒星般的双眼望向她,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个遍。
  “你……”他停顿片刻,似乎此时此刻才终于回过神来,“……你没事就好。”
  梅娘被他看得只觉得双颊如火烧,不由得低下了头。
  “……嗯。”
  脱离他的怀抱,寒风再次向她席卷而来,她顿时清醒了几分。
  她几乎不敢抬头看四周,更不敢去想周家人和王猛那些官差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
  她深深地吸了几口冰凉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顾大人,请问您刚才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杜秀?”她想到顾南箫他们应该不知道谁是杜秀,便伸手比划起来,“她大概有这么高,十六岁,穿着桃红袄子……”
  她正说着,忽然看到顾南箫放在马鞍上的披风,顿时眼睛一亮。
  “她刚才就是穿着那件披风!顾大人,你们有没有看到她?”
  顾南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马鞍上的披风。
  他缓缓摇头,说道:“我方才……路过此处,听见有女子的声音,便过来看看,但是没看到人,只看到了地上的这件披风。”
  想起方才短短的时间内自己心中的惊涛骇浪,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对他来说却煎熬无比。
  直到看到梅娘安然无恙地站在他面前,那颗悬在空中半天的心才终于落到了实处。
  这一刻,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梅娘更重要。
  梅娘本以为杜秀被官兵带走了,听顾南箫不知道,不由得心一沉。
  “这怎么可能?我才离开半柱香的功夫……”她定了定神,赶紧把杜秀走到半路崴脚,她跑到周家求助的事情说了。
  听着听着,顾南箫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他是亲耳听到那个女子短促的尖叫声的,就在他追过去的短暂时间里,那女子却消失不见,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现在听梅娘说,杜秀崴了脚,根本不可能自己走路,他就越发确定杜秀是出事了。
  梅娘心急如焚,下意识地抓住了顾南箫的袖口。
  “顾大人,请你救救杜秀,她不能有事啊!”
  她冰凉的指尖触到他的手腕,小脸不知是着急还是寒冷,苍白得连一丝血色也没有。
  顾南箫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她的肩头,将她团团包裹起来。
  “别怕,有我在,你徒弟不会出事的。”
  转过身,他恢复了冷肃的神情,扬声道:“还有一个姑娘没找到,继续搜!”
  王猛等人高声答应,继续去了下一户搜查。
  顾南箫看向梅娘,见她裹着自己的黑色披风,越发显得一张脸白皙小巧,满眼满脸都是焦灼不安。
  顾南箫放缓声音,说道:“这里冷,我们进屋等吧。”
  梅娘却摇摇头,小声说道:“我……还是出去等吧。”
  这会儿她回过神来,猜到顾南箫如此大动干戈,或许是为了她,心里便十分过意不去。
  周家更是因为她的路过,平白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周家人自然不会拒绝她和顾南箫在这里等杜秀的消息,可是经过刚才那一场,她实在不好意思在周家待下去了。
  顾南箫倒没想到这一层,见她不肯,便说道:“也好,那我先送你回去。”
  梅娘惦记杜秀,哪里肯回家,刚要拒绝,却听顾南箫继续说道:“方才金戈去过你家了,你家里人得知你不见了,这会儿应该会很着急。”
  梅娘不知道武大娘他们已经听说她们出事了,想到家人们这会儿肯定在心急如焚的等消息,她不由得点点头。
  梅娘转向周帽,向周帽父母等人深深行礼。
  “今日都是我连累了大家,还请各位见谅。”
  周家人哪里肯受她的礼,连忙摆手说没事,不必放在心上等话。
  梅娘跟着顾南箫一前一后出了周家的大门,顾南箫先上了马,接着便将手伸向她。
  “上来。”
  看着面前指节分明的大手,梅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我……这离我家不远,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话还没说完,就听顾南箫说道:“这会儿太冷了,你不担心自己着凉,我还——”
  他陡然抿紧了唇,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而是重复道:“上来!”
  这一次,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语气。
  梅娘只好伸出手,顾南箫轻松地一拉,便将她拉上了马。
  顾南箫双臂环过她,抖了抖缰绳,马儿嘚嘚向前而行。
  梅娘本有些害怕,可顾南箫的手臂恰到好处地将她圈在怀里,她身后便是他坚实的胸膛,将她整个人护得稳稳的。
  许是怕她不习惯,顾南箫勒着缰绳,只让马儿慢慢地往前走,生怕她受到一点儿颠簸。
  很快,短短的路程就走完了。
  顾南箫扶着梅娘下了马,送她走到武家门口。
  外头封着街,武家的大门也紧闭着,梅娘走到门口,就听到武大娘的哭声。
  “都怪你们两个没出息的,好好的喝什么酒?要不然怎么能让梅儿自己去送杜秀!如今出了事可怎么办啊!要是梅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
  梅娘听见武大娘的声音,赶紧上前敲门。
  “娘,我没事儿!我回来了!”
  她才喊了一声,房门哗地一下就打开了。
  看到果然是她站在门口,武大娘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梅儿,你可算是回来了!可吓死娘了……”
  刚才她急着收拾武鹏武兴吐的脏东西,忙完才发现梅娘和杜秀已经走了。
  她有心追出去,又怕屋里只剩下两个醉猫和几个小孩子,离了她不行。
  云儿倒是想去找梅娘,可武大娘哪里放心叫她一个小姑娘独自出门。
  正担着心,忽然就听说金戈来了。
  金戈面色凝重,问清楚梅娘和杜秀刚走了没多大一会儿,转身就上马跑了。
  武大娘不傻,见金戈这副模样,就猜到是出事了。
  那会儿就算是她想出去找梅娘也出不去了,外头到处喊着封街了封街了,谁都不许出门。
  武大娘又是害怕又是着急,担心得在屋里团团转,无处发泄就拿起笤帚打了武鹏和武兴几下。
  要不是这两个家伙喝酒,梅娘怎么会出事?
  打着打着,她自己就脱了力,不由得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年轻轻的没了丈夫,辛辛苦苦拉扯几个孩子长大,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梅娘又出事了!
  连金戈都找上门了,这事儿肯定小不了!
  直到看到梅娘回来,她才放下心来,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痛悔与心疼。
  都怪她,要是她拦着不让梅娘出门就好了!
  要是梅娘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可怎么活啊?
  梅娘还是头一次看到一向凶悍泼辣的武大娘哭得这么伤心,不由得愧疚无比。
  她扶住武大娘,柔声说道:“娘,我真的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