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到现在不仅是疲惫,心理上的惶恐忧虑丝毫没有少,他们都排队等着签字就走,余生再不想来这被特警部队守着的警局总部了。
他们要算账也能等出了警局再进行,钟曼丽想在来接人的家属里找到闻昭非,没找到后也心不甘情不愿地闭嘴。
也是倒霉,她只是想来看看任颜的儿子如今是何模样,不想却被牵连进这样的事情,直接关警局里来了。
睡了不到一小时,来打电话的闻昭非路过时,在窗户边看了几眼热闹,又继续走去找到熟悉的警员,让他们带他去打电话。
闻昭非打了电话出来,赵冬心也找过来了。
“帮我和妹妹道谢,鲁涓已经招了!”赵冬心的声音难掩疲惫,他也不是铁人,连续多日熬夜又熬了一个通宵,黑眼圈都快出来了,但审讯工作有了进展,还是让他振奋起来。
这其中林琅和闻昭非都帮了大忙,闻昭非看出情诗手账本的异常,林琅找到真正的做账人,还给出具体数额的贪污款项等,为他们大大节约了时间和进程。
要是林琅和闻昭非也在局里工作,都能算立大功,给予勋章和奖励,现在却只能他先来口头进行感谢了。
“这是我们该做的,师母和老师让我带给你的东西交给大方同志了,他给你放到宿舍里。工作要继续,但也不能累垮身体。”
闻昭非没和赵冬心计较他又喊林琅叫妹妹,说了赵冬心也不会改,但近段时间最累的人无异是赵冬心和警局里的这些人了。
赵冬心看出闻昭非眼里的关心,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带妹妹回去好好休息,我这边给你安排车。”
“不用,我刚打了电话,庞叔会来接我们。”
闻昭非摇摇头,警局里一下子要审讯这么多人,实在忙不开,简老和家里那里怕是昨晚也睡不安稳,应该一早就在等他电话回去,就安排人和车来接的。
“也行,”赵冬心朝闻昭非再一点头,他继续大步走向审讯室所在的五层大楼。现在让他去睡觉肯定是睡不着的,但他能让曹美英、聂雪等人也不能睡地陪他熬。
闻昭非跟着大方同志走内部通道,没让闻向北等人看到他,有机会纠.缠上来。
宿舍楼里,林琅熬了一.夜,此时也完全不挑地方和环境在酣睡中。
闻昭非关好门走来,在往林琅眉心轻轻一吻,“谢谢。”
林琅才是真正和这些事情没太多关联的人,但她总能在关键时刻给予他和赵冬心帮助,她才是他生命里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闻昭非跟着闭眼,感觉上没多久,门被轻轻敲响了,他走来开门,又看一眼时间,除非庞胜一早起来就往警局来了,不然没这么快到才对。
“是这样的,聂雪坚持要见你和林同志才肯开口,冬哥没同意,但陈主任的意思是你们继续在局里休息着……”
“好,那你帮我和庞叔说明一下,有需要你再来敲门,我们尽量配合,”闻昭非很快就点头应了,赵冬心不同意有他的道理,陈主任的意见也不算错。
如果聂雪那里能提供什么关键供词,他和林琅出于公民的责任,愿意配合着去见一见她。
“好,”大方朝闻昭非行了个军礼,又转身从宿舍楼下去。
闻昭非回到宿舍里抱着林琅继续睡,等他们下午三点多相继饿醒,都没人再来敲门。
“我再帮你按按,”闻昭非吻了一下林琅的眉心,他坐起来给林琅按摩一下头部和昨儿熬了一宿的腰背。
“已经下午了呀,我们这是在……冬心弟弟的宿舍里吗?”林琅看这两排的上下床,很明显就是宿舍。
又确认几遍这房间里只有她和闻昭非,她渐渐放松下来,再动动自己的腿,表示也腿也要揉。
“不是,值班人临时休息的地方吧,”闻昭非继续给林琅按摩一下腿和手臂,再将人抱坐起来,继续说明,“聂雪提出要求要见我们,陈主任让我们留一下。”
“见我们?她不会到现在还要错误归咎到我们身上吧?”林琅说着皱起鼻子,从心底不是不乐意见聂雪,但为了审讯需要,不想见也会去见的。
“大概是吧,无所谓她说什么,”闻昭非跟着揣测一下,聂雪大概不是要归咎与他和林琅,而是要归咎到阮琇玉和林可萱身上。
闻昭非拉着林琅去这层的公共卫生间简单洗漱,再找到警局总部的食堂去,他们昨儿带来的食物基本都凉透了,点心水果也不能当正餐吃。
和食堂大厨说明了一番,再有一个脸熟的警员帮忙证明后,他们成功吃到两碗面条,一开始被安排来跟着他们的大方同志可能休息去了,也可能又人手不够执行其他任务去了。
闻昭非和林琅打算吃完饭,就继续到证物室去看看还能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在去证物室的路上,林琅闻昭非看到找过来的大方。
“陈主任和冬哥找你们,”大方说完就将闻昭非林琅往审讯楼领去。
随后,林琅和闻昭非见到昨儿到现在基本没休息过的赵冬心和陈主任等主要审讯员们。
到目前为止,曹美英等都遭不住开始供述,聂雪还是坚持要见了林琅闻昭非后才肯开口,并且信誓旦旦地说,她揭露的事情不会叫他们失望。
“妹妹,你先和陈主任在外面,我带昭非进去看她说什么?”赵冬心依旧坚持不能让聂雪予取予求,同时让她见到闻昭非和林琅不是必要。
林琅和闻昭非对视一眼,点了头,“好,冬心……哥哥,你放心,我不害怕的,有需要只管来喊我。”
在外人面前,林琅到底顾及到赵冬心的面子,没有喊冬心弟弟,同时也看在他这么辛苦的份儿上,喊一声哥哥让他高兴一下。
赵冬心果然就露出极是灿烂的笑容来,受了闻昭非几个冷眼也毫不在意,但在和闻昭非一起进到这个单独审讯室时,他脸上嘻皮笑脸的成分完全消失。
被铐在座位上的聂雪也是第一时间看过来,她朝闻昭非笑了一下,“到底是我败了,让任颜生的好儿子,阮琇玉养的好孙儿成长到如今的地步。”
闻昭非坐到一侧的椅子上,偏头直视着聂雪,并不轻易开口,赵冬心则是接手过审讯工作,开始对聂雪提问。
“你和季靳亦的私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赵冬心已经问过数遍这个问题,有部分人不是自愿,但聂雪绝不在被胁迫的人员名单内。
在曹美英的供述里,纺织厂被“祸害”的那些女性里有不少都是由聂雪经手的,她们也不止提供给季靳亦,还有季靳亦需要打通关系的人。
现在那些牵涉到里面的人,无一例外都被抓起来了,或从某个监狱调过来重新审讯中。
“什么时候啊,我想想……是二十九年前的白海路招待所,同一天招待所里,你母亲截胡了我的好事儿,若不然……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你!”
聂雪回着话,但视线还是在看闻昭非,对话的也还是闻昭非。
任颜和闻明轩的婚姻纯属“意外”,而这个“意外”里,不止有任颜的亲表妹钟曼丽参与谋划,还有当时刚成年的聂雪。
当年的聂雪对闻明轩势在必得,非常生气闻家的拒婚,谋划这样让闻明轩不得不娶她的局,却没想到任颜掺和进来,直接窃取了她的“果实”。
而她自己则被季靳亦捡了漏,开始纠纠.缠缠的这近三十年。
赵冬心继续问道:“闻向北闻向东和闻想楠是你和闻明轩的孩子吗?”
聂雪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开始从她视角讲述她与阮琇玉、任颜的恩怨,和曾经寇君君告诉过闻昭非的差不多,从当年的拒婚开始,聂雪就恨上阮琇玉了。
到了现在,她自然也不再狡辩她没有参与举报和迫害阮琇玉的事情了,事情经过一一说明。
但在她的陈述里,她只是出于旧怨举报了互相不喜和几番为难过她的婆婆,在季靳亦那边,她也是受害者,且是因为闻家拒婚,才生出诸多事情的“受害者”。拒不承认,她帮助过季靳亦和曹美英。
她要求闻昭非和林琅来才愿意供述,不纯粹是为了泄愤或刺激闻昭非,还想要靠闻昭非给予反应,增加她供词的可信度。
可惜……闻昭非全程面无表情,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给他。
赵冬心也很快将笔录交给身侧的警员,专注提问题,反反复复地让聂雪讲述这些严重失实的旧事。
“不是说过了吗!为什么还要再说!”聂雪暴躁起来,她怀疑赵冬心是故意折腾折磨她。
“因为你每一遍讲的都不一致,”赵冬心具体指出哪几处细节不对的地方,包括且不限于地点错误,菜名错误,人物混乱等问题。
第69章
“满口谎话,不知悔改!”
赵冬心才是需要克制怒火、保持耐心的人,他看着聂雪再次重申,“现在按程序给你机会立功,你不珍惜,等其他人都招供完了,你再说……就没什么用了,懂了?”
聂雪从昨儿到现在就编出这些话来,实在叫人失望,他就知道聂雪就纯粹是想折腾闻昭非,被关了也不想闻昭非痛快,才坚持要把人喊来见面。
聂雪抿了抿已经干裂的唇,执着地瞪着闻昭非的方向,但两只手控制不住地轻颤着。
闻昭非不配合按她的想法来,赵冬心的话题越来越刁钻,几乎涉及到极少数几人才知道的诸多隐秘里,这意味着已经有人坚持不住开始供述了。
那么她会是什么罪?她要被判多久?她出去后的京城还能有她的容身之处吗?
闻昭非轻轻摇头,站起来朝赵冬心道:“我回去了。”
“好,”赵冬心起身来送闻昭非,聂雪却又歇斯底里地疯叫起来。
“不许走!你不许走!我的这辈子都叫阮琇玉毁了,我凭什么不能报复,我不仅要让她死,我还要让她最爱的孙儿也落不着好!”
聂雪不理解为什么还能叫闻昭非安然回来京城,为什么她针对闻昭非的算计总是落空,闻昭非没机会回来给她添堵才对!
闻昭非转身凝眸看来,“毁了你人生的是季靳亦,当时你应该报警。”
聂雪不怪季靳亦,去怪和老朋友们约定的阮琇玉,实在没有道理。
聂雪愣了一下,又连连摇头,“我报警?报警后,我只会被毁得更彻底。阮琇玉不让我嫁她儿子,我偏要嫁!”
“娃娃亲,呵,当初我就该让向东去将林琅带回京城,好好磋磨!咯咯咯……”聂雪在自己的臆想里疯癫癫地笑起来,声音里透着沙哑和癫狂,眼神里透着不掩饰的恶意。
是啊,她当初要是肯让闻向东娶了林琅多好,老爷子闻鹤城受制于她,闻昭非也只能以继兄的身份看着,或有多余的动作,他闻昭非就是另一个季靳亦。
闻昭非眸光幽深起来,“你也就只能这样想了,闻向东不是你的提线木偶,佩佩更不可能答应。”
三年前的聂雪和闻向东就不可能看得上小宁村里的林琅,林琅也不是那种能忍受婆母磋磨的人,怕是会第一时间报警和离婚。
且,没有如果,林琅如今就是他的妻子,他在意聂雪这些有意激怒他的话实在没有必要。
闻昭非被激起的怒火已然熄灭,语气愈发冷淡地道:“我和佩佩会按我奶奶期许的那样活在阳光下,活得好好的,比闻明轩好,比闻向东闻向北好,比闻想楠好。”
聂雪能和“趁人之危”的季靳亦纠纠.缠缠这么多年,她也没有多爱闻明轩,更多是将他视为禁脔和所有物的占有欲,更多是对自己遭遇的厌弃。
她或许曾经是值得可怜和惋惜的,但现在的她只有面目可憎,恶贯满盈。
闻昭非语气里透着理性的淡漠,他告诉道:“你还不知道吧,现在的医院要查清楚血缘关系再简单不过了,闻向北他们大概会想知道自己真正的父亲是谁?”
聂雪真正在意的不只有恨,还有几个儿女,她对他们都算是付出了真爱和关心,但现在也是她给儿女们带去无尽的痛苦和耻辱。
他能在林琅和老师师母等人的帮助下,走出闻明轩带给他的耻辱和阴影,闻向东他们能吗?
聂雪的疯癫在闻昭非几句话里被按了休止键,冷冷又仇恨地看着闻昭非,但闻昭非没有再停留。
聂雪最后嚷嚷出来的那些话,无异于是主动招供,闻昭非进来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不需再多忍受她的纠.缠。
闻昭非从审讯室里出来,门外不仅有林琅、陈主任等来旁听审讯的人,另一个审讯室帮助审讯出来不久的宋云龄,还有在审讯开始不久就被带来听的闻明轩。
这个审讯即便撬不开聂雪的口,也能让闻明轩接受部分事实后,主动招供些什么,毕竟他是聂雪的枕边人,不可能毫无所觉才对。
但闻明轩就是活得如此糊涂和自我,他看向闻昭非求证道:“她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对吗?”
聂雪那么爱他,从16岁就对他一见钟情,成年时议亲不成,也依旧无怨无悔地等到他前妻去世,这些年也多番对他的事业给予帮助。
闻昭非不掩饰嘲讽地反问道:“你就听到她欺骗你了吗?”
作为阮琇玉的儿子,闻明轩就是听不到聂雪参与了当年对阮琇玉的迫害。他想当聋子,闻昭非就帮忙提醒一下。
“我……”闻明轩在闻昭非的视线下哑了声,再是强烈的羞愧将他淹没。
陈主任对赵冬心轻轻点头,随后赵冬心将无地自容、满腔疑问和不敢置信的闻明轩进到审讯室里和聂雪当面对质。
聂雪看到闻明轩时,就意识到真正中计的人是她,只有她!
“你害了我妈?你害的?你这些年安慰我时都在想什么?”闻明轩感受到一种由衷的恐惧,聂雪这些年持续利用他的恐惧、愧疚,来疏远他和闻昭非闻鹤城的关系,安慰他时的温柔小意此刻想起来只有虚伪和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