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潇也在打量他,然而很不满意只能看到半张脸,所以随意地伸手一摘,就把面具给摘掉了,然后她便发出了一声轻轻地喟叹。
  十二岁家里人第一次带她去拍卖会,她看中那块无与伦比的祖母绿吊坠时,就曾发出这样的喟叹声。后来她逐渐有了自己的收藏,自己的奢侈品公司,甚至有了一家藏满心爱之物的博物馆,就很少再为什么东西动过心了。
  那人的眼睛更加浅淡,并不像祖母绿吊坠一般绿得那样浓郁,然而也更加清透有神,真是惹人喜欢。
  裴潇把裹着猫的毛巾塞到了保镖手里,然后自顾自地握住了闻秋的手,“唉,你看你把衣服都弄湿了,赶紧换下来,别冻感冒了。”她的意图简直昭然若揭,笑眯眯的像只狐狸,“我衣服多,都在楼上,你跟我去换一套吧?”
  这样湿漉漉的的确不像话,闻秋倒没说什么,跟着她往楼上走去。裴潇就和他聊开了:“我刚才就坐在藤沙发那里,忽然听到‘噗通’一声,还以为是什么,走过来就看到小猫掉水里了,吓我一跳。”
  “猫不是自己掉水里的,”闻秋说,“位置太靠中间了,它不可能自己游过去。”
  生日会有恐怖元素,并没有邀请孩子,所以排除熊孩子捣乱的可能。这种残忍的事由某个成年人蓄意做出来,只会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裴潇也猜到了这个可能性,捏紧了拳头,“该死的,别被我抓到……邦邦姐你回头帮我查监控,看我不把他挂在朋友圈暴尸三日……”
  一路走到裴潇房门口,闻秋却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前,停在了另一扇门前。
  “你走错了,那是我哥的房间……”裴潇话还未说完,眼睛就瞪得有铜铃大,她看到那个男生低头熟练地输入了房间密码,门“哔”的一声就打开了。
  “不好意思,我去换身衣服,”闻秋自顾自地开门进去,只给她留下一个浅淡的笑意,“裴小姐。”
  裴潇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门就合上了——而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哥的房间密码!
  闻秋之所以知道裴渡的房间密码,是因为前两天他刚来过这里。
  裴渡对妹妹的生日会可谓是亲力亲为,亲自坐镇现场指挥,然后他把他摇了过来帮忙,说外包的人品味太差,装饰摆得难看,歌选得难听云云。
  闻秋喜欢这种有劳有得的工作,干活并不懈怠,帮裴渡跑前跑后地当副指挥,很快就累得不行了。于是中午裴渡就拉他去自己房间里,两个人分着吃了披萨外卖,然后一同睡了个午觉。
  “密码是192738,正门的秘密就是这串数字反过来。”闻秋还记得裴渡握着自己的手按在键盘上,半拥抱的姿势让他胸口的温度就紧贴着自己后背,“管家的微信你已经有了,想过来玩的话,就通知他一声让他做好准备。”
  那认真的神情,好像是在叮嘱这个家的女主人一样。闻秋被他搞得有些困扰,因为他并不总是能约束好自己的心。他会不停地产生幻想,就好像枯柴燃起火焰,然后再不停地给自己泼冷水,以免自己焚烧殆尽。
  在纷乱的思绪中,闻秋打开衣柜,看到了一排四季的服饰,尽管主人几个月也未必来这里住一次,但所有衣物都打理得很妥帖。
  内裤是全新的,稍稍有些大,前面那块更是显得宽松。换上之后闻秋的脸就忍不住有些发烧,感觉自己仿佛做了非常淫.荡的事情。
  然后他从衣柜里挑了一套白衬衫黑裤子。裴渡的衣服对他来说还是太大了,他不得不卷起裤腿,挽起衣袖,最后腰间实在松垮,于是拿腰带束在了衬衫腰间,勉强打造了一款慵懒风味。
  等他慢吞吞收拾完出门,裴潇果然已经不在了。闻秋松了口气,被那双和裴渡相似的眼睛盯着,他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放松警惕,而忘记了这或许是一个很不好招架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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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潇本来是气鼓鼓地想找她哥兴师问罪去的,结果半路被安云起的夺命五头鲨给创了,然后又被小姐妹们拉去合影,然后又被女巫集市吸引了目光。她抽了张命运卡牌,上面写的是:“请小心旧日的幽魂。”
  据说人是真正的女巫,算命很准的,裴潇还没咂摸出味道,就看到她表姐带着礼物迎面走过来。她发出一声快活的尖叫,冲过去拥抱表姐……以及她手里的限量版手办。
  她是这场生日的绝对主角,永远有一场又一场的狂欢等待着她,好像永远向上的过山车,要把她一圈一圈地抛向云端。
  因而她也没注意到,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一双阴湿的窥探的眼睛。
  大家都想出风头,都竭尽想象力地将自己往杀人狂方向塑造。但是那个男人并未作任何修饰,却画风和谐地融入了人群中——若深究起来,他有一双神经质的眼睛,眼珠子很小,总是抽风似的抖动着,半张脸偏瘫一般没有表情,另外半张却很狰狞。
  另外,他走路的姿势很怪,脊椎不正常地歪斜着,肩膀一高一低,走路一瘸一拐,像是浑身的骨头被打散了再拼起来,拼得很随意。
  他的手总是在抖,在刚才,终于看到心心念念的女人后,他的手无法抑制地抽搐起来。直到他把一只碍事的野猫丢到池子里,才勉强压下那阵暴虐的冲动。
  现在,听到了女孩那清脆的笑声,不仅是他的手,他高大而残破的躯体便像一只被风吹动的塑料袋,簌簌地狂抖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