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郭慨!
柳絮仿佛像是被天空中的巨锤狠狠地敲了一下,那些被她刻意遏制的情感在此时再次翻涌上来,她几乎是忍不住眼泪,水光弥漫了她的眼眶,她再次开口时又哽咽住,身边的那女人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对着王唯很是客气地说道:“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你有马德的照片吗?我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王唯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警惕,他摇摇头婉拒了女人的请求,然后又将话题转回这次的谈话——“你们这次找我来,是因为有人铊中毒了吗?”
女人点点头。
王唯一下子放松了下来,“铊中毒确实不好查,但是它的解药却很简单,用普鲁士蓝就可以了。”
显然对面的女人并不是医学生,她听到这个答案后冷冰冰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她有些疑惑道:“绘画用到的普鲁士蓝?”
王唯点头,“便宜又好使,只不过一般人都不会想到是铊中毒,毕竟还是很难接触到的。”
柳絮终于缓过来了,她用力地攥着女人的手,轻声道:“当年我们学校做实验会用到铊。”
而当时那个管理学校实验室的人,正是马德。
回到车上柳絮就爆发了一阵尖叫,她崩溃大哭道:“你的画!你的画!我想起那是谁了!那是现在的马德!那就是现在这个年纪的马德!是马德!是马德杀了郭慨!”
伴随着柳絮尖叫的是外面忽然下起的大雨,大雨掩盖住了她的尖锐爆鸣,她此刻像个真正的疯子一样在吴笙面前发泄着自己内心的痛苦,她害死了郭慨,因自己的懦弱害死了文秀娟,她就这么苟且地活了好多年,直到日日噩梦缠身不得好眠,才想起曾有一个女孩死在自己面前,然后紧接着她又害死了一个一直以来默默注视着她的男人。
车窗外的大雨倾盆而下,柳絮这辈子的眼泪好像要在此刻流尽,吴笙坐在驾驶座上冷淡地注视着柳絮发疯哭泣,直到柳絮最终无力地倒在车座上,她掏出纸巾擦干了柳絮脸上的泪迹,柳絮的脸湿漉漉的,柳絮眼前一片水雾,吴笙的双手捧着她的脸,逼着她直视那黑黢黢的眼睛,那里面有一个型若疯子的她。
“还没有结束。”
“柳絮,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谈吐之间那女人的气息铺面而来,应是呵气如兰美人香,柳絮却在此刻感到彻骨的冰凉,她的冷汗从后背沁出,她的内心大叫着离这个女人远点,但她却动不了,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女人姣好的面容,那已经不是美人面了,柳絮能看到一朵黑色的大丽花极其诡魅地缓缓张开,一条吐着猩红蛇信子的长蛇盘绕而上。
柳絮想,我拒绝不了她。
下过雨的老巷难见的清新了起来,院子里的砖地积了些水,五月的梅雨又引得衣物不得干,屋子里又弥漫着特有的潮湿的味道,文红军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后,又扭过头按了按躺在床上的妻子的腿——对于一个植物人来说,活这么长时间已经可以说是一个医学奇迹了,但是对于文红军来说,这不够,这样的奇迹不是他想要的奇迹,他还要更大的奇迹。
但这也意味需要更多的金钱,虽然这些年有人把他的故事发到网上得到了不少的捐赠,但是对于妻子的现状来说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而今天,会有一个捐赠者来拜访,他本以为这场大雨过后对方今天会不来了,但是对方在半个小时前打过电话跟他确认了时间。
铛铛铛。
木门响过三声后,就有人踩着步伐进了门,文红军连忙出去迎,站在院子里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她面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像是没休息好的样子,看穿衣打扮像是个生活优渥的富人,她站在院子里,对着文红军笑了一下,“文叔叔您好,我是秀娟的同学柳絮。”
文红军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阴沉了下来,他站在屋子门口,看着院子里的女人,她似乎对文红军的神情不以为然,只是淡淡道:“您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文红军沉默地将她带进了妻子不在的另一件屋子里,柳絮拨弄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有些遗憾道:“我还以为您能让我看看阿姨呢。”
文红军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凶狠了起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提我老婆。”
柳絮笑了一声,她将一张写着十万块的支票放在了桌子上,“您别生气。我今天来就是探望一下秀娟的父母,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很想她.....最近有个...有个警察在查秀娟的案子您知道吗?”
瓦棚屋里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文红军更加衰老了许多,他深深地皱着眉头,苦难几乎就刻在了这个男人的脸上,青年时爱人因为飞来横祸变成植物人,中年时接连失去了两个女儿。这个男人比所有人都坚韧,也比所有人都....奇怪。
“说来也是巧合。”柳絮拨弄了一下耳旁的发丝,缓缓道,“那个警察与我是相识,他跟我说他公安局里怀疑秀娟是金属中毒...主要是前段时间也有人因为这个金属中毒,不过后来抢救及时,救了回来,警察那边就突然想起秀娟这件事了。”
文红军低下了头颅,他静静地听着柳絮在说,“后来他们就开始查,查到秀娟病历的时候发现秀娟做了好几次寄生虫检测。”
柳絮突然注意到在提及“寄生虫”时文红军面部肌肉突然抽搐了一下,做出了一个很是有痛苦意味的表情,只不过耳朵里传来的声音让她顾不得思考,只能继续说道:“这有点奇怪,我记得秀娟当时的症状和金属中毒很像,我就想这是为什么呢?她怎么那么担心自己是寄生虫卵在体内呢?后来这个警察又告诉我说,他们发现秀琳就是因为寄生虫死的,不过可惜的是秀琳的死因是在她死后才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