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宴伸出手想要摸摸小魅魔的头发却又是不敢。
一想到从相遇到现在,迟殷究竟是抱有这样的心情再和他相处,他就顿时失去了勇气。
在龙窟的时候,小魅魔是不是只是为了魔族才对他曲意迎合?
而相遇以来,因为他的傲慢,他和迟殷根本就是在两个频道。
他没有让迟殷对他敞开心扉,也没有试着去倾听迟殷的声音,这才导致迟殷本来就没有恢复的心理创伤日复一日地被二次伤害。
最后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重生以来的一幕幕在薄宴的脑海里闪过。
在拍卖会的时候,他说迟殷本来就是他的小魅魔。
迟殷害怕地发抖,他却问他这次怎么不跑了。
甚至一次次强迫小魅魔,迟殷腿上自己掐出来的伤痕就是最好的铁证。
自己......究竟是何其可笑何其自负啊!
薄宴的眼眸露出无尽的疲惫,仿佛一个无底的深渊。
他将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双目通红。
薄宴一直以为他无法忍受让迟殷离开自己身边,但现在明明他握着迟殷的手,却一样痛彻心扉。
......他想要这个人快乐地活着,生机勃勃且充满朝气。
就算迟殷注定要选择离开他。
薄宴深吸一口气,再次抬起头时面容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双眸里忍不住流露出浓浓的悲伤。
病房里气氛沉重而寂静,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拉长。
薄宴坐在身边静静地看着迟殷的脸,窗外的日光从晨曦到朝阳,最后又恢复成黑暗。
直到将近晚上十点,沉睡了整整一天的迟殷才缓缓睁开眼。
迟殷簇着眉,身体的剧痛还刻在记忆里,他情不自禁地蜷缩起身体,却听到身边有熟悉的男声在唤他的名字:“小乖,迟崽。”
那声音如梦如幻,像是他梦中的声音,弥补上了他迟来几十年的期待。
迟殷猛地睁开眼,微微侧过脸,看见的却是薄宴的脸。
小魅魔的大脑转动迟缓,记忆慢慢回笼。
是了,他从薄宴身边逃了出去想要回到龙窟,却只看到了龙窟覆灭龙君去世的消息。
他过往几十年的锚地消失了。
迟殷颤抖地在帝都星中央枢纽蹲下,眼神迷茫。
从一百岁到现在,他的人生和龙君紧紧绑定。
他围绕龙君的自转被猝不及防地终止,失去了恒星的他像是孤零零飘在太空间的小小陨石,太微不足道甚至无法发出光芒。
被他偷来的这唯一的支点也轰然倒塌。
这个天下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迟殷并不觉得失望,甚至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机械地追逐龙君这么多年,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句号。
因为薄宴的宽容而被推迟了两个月的死亡终于如约而至。
迟殷竟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身体轻飘飘地快要飞起来,他似乎在此刻拥有了绝对的自由。
太微不足道也很不错,至少此刻不会有人打扰他的死亡。
思绪回笼,迟殷恨恨地看向薄宴。
但却有一个人又一次抓住了他。
“为什么?”小魅魔开口,声音因为沙哑听上去像一只被困住的小兽。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迟殷不管不顾地一拳一拳打在薄宴身上,声音带上了哭腔,“为什么要救我回来?”
薄宴不语,只是生生地受着,等小魅魔打累了才出声问道:“为什么要搜索塔修斯?”
他还抱有最后的一点希望。
如果,如果迟殷还有一丝承认他们的关系,他会立刻坦白自己就是龙君塔修斯。
然后忘掉一切重新追求迟殷,就算迟殷不再看着他,这次他会好好看着迟殷。
迟殷闻言却只是笑了一声:“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是......”
薄宴想要解释两句,却被迟殷打断。
小魅魔厌厌地看着他,他卸下了所有的伪装,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塔修斯......他以前对我很好。”
迟殷自顾自地往下说着,这些话他闷在心里许久,这次不说说不定再也没有机会了。
薄宴的眼神骤然亮起,目光灼灼盯着小魅魔。
他张了张口,坦白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
“我爱他......我也恨他......但我更恨我自己!明明知道对他来说我可能只是一个玩具......但我还是爱他。”小魅魔眼神不再乖巧,语速极快且锐利,“我处心积虑地骗你就是为了逃出去见他,他既然死了,我......我.....”
迟殷呼吸一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在意识到泪如雨下之前就已经哽咽地再也无法说下去。
迟殷之前伪装得太好,但此刻龙君的死将他逼到崩溃,情绪如开闸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
“你觉得我很可笑吧?”他抬起清亮地眸子,眼中的痛苦不加掩饰,笑得凄婉,“但是不这样,我要怎么活下去......?”
“他不来看我,也不让我出去......我只能一个人待着......我不想,我想去上学,或者把我丢了也好啊,把我送回魔族也行,我说了,我说了很多遍,但是没有人听到......我真的不想爱他了......”迟殷喃喃道,他的眼神有点迷茫,“后来我想我还是爱他吧......起码,起码这样每天,还能有一点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