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瞧瞧?如今季府门前可热闹了!”昌多故意逗他,“据说不少达官贵人都在打听子彧的婚事呢...”
“打听呗,寻常人家如他这般年纪,早已经定亲了,他也是时候替自己着急了...”满崽一脸的满不在意,“我并非他家中人,人家关上门来谈婚论嫁,我这做外人的,难不成还能拦着?”
昌多笑了笑,“我看呐,咱们这府里,除了庭院中的那座假山,就属你的嘴最硬了。”他说完,转身就跑,一溜烟儿的功夫,人影都不见了,徒留刚回过神来的满崽,气急败坏地猛跺了两下脚,嚷嚷着要收拾他。
“会元怎么了?我阿兄也是会元...”满崽嘀嘀咕咕,犹豫着要不要去给季子彧道喜,余光中瞥见方才自己随手丢在笸箩里的东西,迈出去的脚步又退缩了回来,“没准、没准人家不稀罕呢...”
“小叔叔!”散学回来的大福一路小跑着钻进他怀里。
“哎!”满崽敛了心头那点不得劲,重新挂上了笑意,见大福噘着嘴,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便问道:“哎呦呦,谁招惹我们家大福了?瞧这小嘴儿噘的,都能挂油壶了!”
大福被打趣也不吭声,犹自在他怀中蹭来蹭去,讨着撒娇。
紧随而来的明文看不过眼,主动开口,“这几日不知为何,城中巡街的守卫换了好几拨,小公子今日兴致勃勃地同那守卫打招呼,还递了甜果子过去,哪知守卫冷着脸,爱答不理,对他递过去的东西也不接,还给、还给一巴掌拍在了地上....”
想起那些人讨嫌的嘴脸,明文越说越觉得生气,“实在是太过分了!”
满崽本以为大福是在学堂里同小伙伴闹了别扭,闻言了然地点点头,他半蹲下身子,将大福从自己怀中扒拉出来,捏了捏他脸颊上的小奶膘,“大福不难过哦,兴许是人家不喜欢呢?咱们也不能强迫人家对不对?”
大福紧抿着嘴,一副受了好大委屈的可怜模样。他最是喜欢这些穿着盔甲,腰间挎着长刀的叔伯们了!阿爹说过,他们是上京城中最勇敢的人,有他们数十年如一日的保护,上京城才能长治久安,百姓才能安居乐业,他们可都是大英豪!但今日,大英豪不仅不理他,还将讨厌他明晃晃地摆在了脸上,他不明白...
“我不喜欢这些人,小叔叔,你知道先前那些和善的叔伯都去哪儿了吗?”
“这...”满崽被问住了,仔细回想起来,这城中的确最近多了好些生面孔,他时常在街上逛,自是比大福要了解一点,“小叔叔也不知道,大抵是那些和善的叔伯表现上佳,被调去更好的地方了。”他半哄半糊弄道。
大福闷闷地“哦”了一声,没再继续追问什么。
晚些,云胡从甘盈斋回来,刚下马车,就被蹲点的满崽拉去一旁,将此事完完整整地同他说道了一番。
得知城中守卫大换血,云胡沉思片刻,“从明日起,我让陆正明去接送大福上下学...近些天,城中乱糟糟的,你莫要四处乱跑了。”
这下子轮到满崽闷闷不乐了,云胡此话的意思,是让他在家跟着学管账,还得硬着头皮去应酬前来拜访的别有用心的官眷们。
“好吧。”他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来,连晚饭都没心思吃,窝在屋中接着倒腾笸箩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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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已至,暖潮浮动。
满城梨花未能给死气沉沉的皇宫带来半点蓬勃的生机。
崇文帝又病了。
这场病来势汹汹,起初只是心悸难眠,不过三五日光景,整个人便陷入了无尽的混沌之中,少有的清醒时候,他面露死灰之气,苍白干涸的唇瓣微微翕动,李公公凑近才能听见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让国师前来殿中侍疾”。
远在北上之路的睿王收到京中传来的书信,赶忙唤内侍,将谢见君召来跟前。
“咳咳...谢卿,太子哥哥说父皇病了,病得很严重,每日只服侍丹药时方能清醒片刻…原定殿试结束,父皇要远赴泰山行封禅祭祀之礼,如今卧榻难起,恐会耽误了殿试...咳咳..”
这殿试是泱泱学子们平步青云路的最后一关,谁也没能料想到,身为主考官的崇文帝居然撂了挑子。
谢见君从内侍手中接过添满银丝碳的火炉,塞进七皇子的怀中,又将搭在身上的皮裘掖紧实,“殿下莫要着急,圣上福泽深厚,定能保龙体安然无恙,您还是顾好自己的身子,再有几日,咱们就到黄杨县了。”
盎然的春意并没有覆盖西北,越往北走,越是寒峭,使团里好些官员都水土不服,连带着七皇子也病了,谢见君不得不与他同乘一辆马车,方便侍奉左右。
“孤的身子不打紧,咳咳...“七皇子掩嘴轻咳了两声,“只是、只是昨日吹了些寒风,等到了驿站歇息上两日,便可痊愈。”
他抿了两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父皇病重,也不知道母妃和太子哥哥如何?”
“太子殿下孝心感天,此刻定然同慧贵妃娘娘在圣上榻前扇枕温衾,菽水承欢。”谢见君一面温温和和地安抚着小少年,一面拿夹子将炭火丢进脚炉中,炉火烧得旺盛,不一会儿功夫,车厢里暖如春日。
他用力地搓了搓手,把掌心搓热后,便给小少年褪去了繁重的袍衫,扶着人躺平在马车里,“殿下尚未病愈,最忌忧虑深重,臣侍奉您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