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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卓自那日被马车送回家,街里的风言风语更甚,有说他在外勾搭了汉子,夫君刚走,就忍不住把汉子带回家,还有说他急于保住方家的祖屋,想给子春找个后爹。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哪怕他解释过,都挡不住流言的传播,原是对他还有几分同情的人纷纷倒戈,就连他在外上工回来,宋婆子都面露难色地说以后不能帮他带子春了。
  方家村里的亲戚也不知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竟伙同周娘子找上门。
  一大早,
  沈卓带着子春还在睡着,就听见门外“咣咣咣”地砸门声。
  “爹爹,好吵..”子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黏黏糊糊地抱怨道。
  “子春乖,在这儿待一会儿,爹爹瞧瞧去。”说着,沈卓麻利地套上外衫,掀开门帘时,那一对老旧的木门应声倒地。
  一行人气势汹汹地冲进门,领头的汉子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听上去都是些不入耳的腌臜话。
  “方家大哥,你先前来我家时,我同我夫君尚且都好吃好喝地相待,如今您破门而入,如此行事,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沈卓望着园中他刚刚收拾好,又被扯乱的杂物,不满地蹙了蹙眉头。
  “你别叫我大哥,我们方家可不认你这不害臊的人!”汉子手指着沈卓,厉声呵斥道。
  “哎呦,我的大侄子哎,你死的可真冤枉,尸骨未寒,你家那口子就带着野男人回家了!”荣娘子拎着绣帕在一旁假意哭丧。
  “婶娘,我何曾有过野男人?!”沈卓替自己辩驳道,“当日我同子春在城外戏耍,濡湿了衣裳,正碰着甘盈斋的小云掌柜,他一时发善心,便让府中家丁送我二人回家,不晓得被谁瞧见了,竟说得这般离谱!”
  “你说是就是?这满青鱼街的邻里可都瞧见了!你就是克死我那大侄子一家人,迫不及待地让自家姘头登堂入室!”荣娘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鼓动着上门找麻烦的老家亲戚们,一块儿发难沈卓。
  她如意算盘敲得啪啪响,想来这群乡巴佬一年到头进不得几次府城,即便争去了方家祖屋,也没多余银钱修缮,她正好能要过来,到时候把沈卓和那个不争气的小哥儿赶出去,自己霸占下。
  “得亏了荣娘子在府城帮忙给盯着这小贱人,否则俺们到这会儿还蒙在鼓里呢。”有人不经挑唆,当下便顺着荣娘子的话茬发作起来。
  “我就说俺们兄弟死得蹊跷,那水顶多也就齐腰高,怎么摔倒了还站不起来了?别是这狐媚子同他姘头合起伙来,把俺兄弟弄死了吧!”
  “还不知道俩人啥时候爬一个炕头上去了,保不齐那小杂种也是姘头的种儿!”
  一牵扯到子春身上,沈卓脑袋里登时嗡的一声响。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这些手指着自己,喋喋不休泼脏水的亲戚,心中一片悲凉。
  他自认嫁进了方家,一直任劳任怨地伺候婆母和夫君,操持家务,照顾孩子,不说没有功劳,如何也能论一论苦劳,可谁知,到最后,竟是落得这般下场。
  沈卓僵立在院子里,六月天日头极盛,他却冷得浑身直打颤,想说点什么,话在嘴里糅合成碎渣,再开口,啊啊啊地发不出声。
  那会儿自家夫君将将出事,他忙着下葬的琐事,便想将子春先送回娘家过度几日,可数次登门都未能进得去,末了一次,门开了一小道缝儿,娘顺着间隙递出来几个铜板,说家中嫂子甩脸子,不兴嫁出去的人再回来。
  他没要铜板,登时带着子春,便掉头走了,再之后,即便被婆家亲戚寻衅找茬,也没有动过回娘家的心思。
  没了娘家人,又没了婆母和夫君,他在这甘州城中举步维艰。到这会儿,才明白当初云胡同他说过的话,人心是永远不会被满足的,他本想着忍一忍,忍到这些人都消停了,没准就过去了,可这些黑心鬼,仗着他性子软弱好拿捏,不仅传他克夫克母,是个十足十的瘟货,如今还造谣子春是他跟外面野男人生得种,这让他如何再能忍得住?
  他即便跳河,都不舍得带着子春一道儿去死呐!
  “别说了...”他微眯了眯眼眸,从喉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吵吵嚷嚷忙着指责叱骂的人,哪里能听得见?
  沈卓提起院中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紧闭着眼睛,破空挥了下去,“我说,都给我闭嘴!”
  原先扎堆在一起的人,齐齐往两侧散开,避开了砍过来的柴刀,荣娘子反应慢,被柴刀的边缘蹭到了脸上,汩汩鲜血顺着额前滴落在地上。
  “沈卓,你、你、”她似是脚下生根一般,早早地失了那股子掐着腰趾高气昂的得意劲儿,看向沈卓的眸光中满是恐惧。
  然沈卓并未搭理,手攥着柴刀挥了几下后,便将其刀锋朝下,插进案板中。
  他死死地盯着众人,牙关咬得咯吱作响,“今日,我把话撂在这儿,方家的祖屋和田地,我沈卓绝不会霸占半分,将来一朝子春成亲,自会给他一并带走”
  “方子春,是我同我夫君方联的孩子,不是什么杂种,你们若敢继续造谣生事,我豁出一条命,也要跟你们同归于尽,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断断不会怕牛鬼蛇神,但谁要再肖想惦记,要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要么就死在这把刀下,我自己烂命一条,丢了就丢了,诸位不怕,尽可以过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