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糖 ?阿爹身上哪来的糖?”谢见君长臂一捞, 将崽子搂进怀中, 眨巴着眼睛, 故作无辜道。
大福不死心, 环着他的脖颈四处张望, 奈何装着饴糖的油纸包,早就被谢见君悄没声地塞给了云胡,任他扒拉,也只能是扑了个空,“分明就是有的呀..”
谢见君听着自家好大儿茫茫然的嘟囔, 闷闷地笑出声。
“给阿爹看看,你这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他不动声色地揭过话茬, 将大福的心思拉扯到旁处。
云胡探面瞥了一眼, 开口解释道:“是满崽从长沿街小贩那儿买的金鱼纸鸢, 先前俩人在院子里玩,这纸鸢挂在树上,扯断了线,我还当是已经丢了呢, 不知又被这小家伙从哪里找出来了...”
大福以为爹爹是在问自己,便指着庭院中的假山,乖乖巧巧地说道:“在大石头后面找到的!”
谢见君揉了把他的发髻, 以示表扬,又顺手接过来他手中的纸鸢, 见着这纸鸢前半截都已经耷拉了下来。
他将其翻到背面,仔细打量了一眼,好在只是支撑用的十字竹骨折断了,用麻绳捆一捆,还能接着再玩一阵子,“晚些阿爹给你补一补,明日带你放纸鸢可好?”
大福用力地点了点头,环着谢见君“吧唧”啄了下他的脸颊,兴冲冲道:“大福喜欢跟阿爹一起玩!阿爹快补纸鸢!”
既是应了这话,入夜,月影如钩。
谢见君掌灯坐在桌前,扯着毛糙糙的细麻绳,一圈一圈,打着转地往纸鸢背面固定,握住竹骨的手指微微用力,现出浅浅的青色筋骨。
云胡一打眼就瞧他指腹间和掌心里,遍布着未痊愈的细小口子和水泡戳破后留下的伤痕,趁其不备,悄没声从柜子里摸出跌打损伤的药膏,硬生生地憋到谢见君给大福补完纸鸢,才不由分说地将人拉到床边上。
“给我看看你的伤...”他剪去烧得焦黑的烛芯,致使屋中更加明亮了几分。
“哪来什么伤..”谢见君干笑两声,双手不自觉地往身后藏。
云胡哪里能给他逃跑的机会,当即冷着脸将药膏重重地搁放案桌上,动静之大,若是今夜大福歇在屋中,指定能被吵醒。
谢见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妨事,都是些小伤,没什么要紧的。”
“你这个人呐!”云胡头也没抬地嗔怪道,他挖出一指腹的药膏,动作极轻地抹在谢见君掌心的伤口处,“出门前,分明答应得好好的,到头来还不是左耳进右耳出?成日里一个劲儿地叮嘱让旁人爱惜身子,自个儿却不当回事儿,不晓得有人心疼?”
谢见君歪头侧目,瞥见小夫郎眼圈都红了,霎时惊慌失措起来,他笼袖拂去他眼底的潮意,结结巴巴道:“都、都怨我、许久不用镰刀锄头,有些生疏,让你在家担心了。”
云胡绷着脸颊,抿嘴不搭茬,手里的动作却愈发轻柔,直至抹完了药,还不放心地俯身吹了吹伤口。
“疼吗?”他紧蹙着眉头,出声关切道。
谢见君掌心被撩动得有点痒,见小夫郎语气温软了几分,便试探着扯扯他的衣袖,黏黏糊糊地撒起娇来,“疼嘛..再给吹吹”
云胡不买账,将面前的药膏收拾起来,作势起身要走。
谢见君眼疾手快地将人拉住,沉甸甸的脑袋抵在小夫郎的颈窝里,继续厚着脸皮哼唧,“云胡,你不心疼我了吗?我可是险些被镰刀划伤腿呢,若不是那刀刃钝了,没准我现下就成铁拐李了...”
云胡连忙捂住他的嘴,用力地往地上剁了两脚,“快别说这丧气话!让我瞧瞧伤在何处了,这好好的镰刀,如何朝着腿上去了?”
“骗你的。”谢见君讨巧地笑了笑,握住他慌乱摸索过来的手,揣进自己怀中,借由小动作掩住了腿上的青紫,“我没干什么农活,就是下种时,人手不够,去帮了点忙而已,平日里,可都我给他们分配差事儿呢,弄得人家还以为我就是个光知道耍嘴皮的花架子。”
云胡本就心里酸酸涩涩得不是个滋味,听了这话,愈发难受得紧,“他们如何知晓你那几年在福水村里干农活时吃过的苦?竟还在背后编排你!”
“不气不气,你瞧,我这不遵照着您的嘱咐,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嘛..”谢见君拍拍他的手背,温声宽慰道。
“咱们不提这个,同我说说,这甘盈斋开张数日,生意还好?铺子里能照应得过来吗?”
被三言两语岔开话题,云胡睨了他一眼,登时就从柜子里掏出账本,丢进谢见君怀中。
谢见君接过账本,但丝毫没有要打开来看的意思,他将其搁放在案桌上,正色道:“这是你的铺子,不须得给我看这些东西。”
云胡愣怔片刻,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腼腆地笑了笑,“我今个儿谈成了一笔大买卖呢!”
“是嘛!”谢见君惊喜,给小夫郎斟了盏茶,便追问他的大买卖。
云胡一时兴致,便将自己同春华楼孙掌柜如何周旋一事儿,挑拣着重要的地方说道了说道。
一听说如今的小云掌柜如此上道,谢见君心中满是欣喜,登时便毫不吝啬地称赞道:“这论起作生意,还得是我们慧心妙舌的云胡,这个家没你可不行!”
云胡被吹捧得飘飘然,眉梢间的得意藏都藏不住,他大手一挥,语调铿锵道:“你放心,假以时日,待我将甘盈斋的买卖做到大江南北,你就只管辞官致仕,在家中温书习字,钓鱼养花,日子怎么闲适舒服,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