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汉,怎么回事儿?”闫里长上前将二人拉开,接着弯腰捡地上沾着灰尘的苹果,挨个往竹篓里装。
大福挣扎着从云胡怀中下来,跟着闫里长捡苹果,他神色凛然,小脸儿紧绷着,大大的苹果一只手握不过来,便两只手小心捧着,摇摇晃晃地走到竹篓前,往身上蹭干净土,才将苹果塞进去。
“阿爹说了,农民伯伯种粮食辛苦,不可以随意丢在地上!”他年纪尚小,且分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只一板一眼地冲着李老汉说道。
“听着了没?李老汉,你不愿意卖我,也不至于扔了呐。”小贩捡起苹果,潦草吹了吹,“吭哧”咬下一口,“我们这做商贩也不容易,成日风里来雨里去,脑袋都拴在裤腰带上挂着,咱都互相体谅体谅,你说是吧。”
李老汉被他这大言不惭的一番话气得浑身直打哆嗦,也不管门口堆放的苹果,当即拉上自己的小孙子,重重地甩上门,声音之大,连云胡都阵阵耳鸣。
他连忙捂住大福的耳朵,心里止不住后悔自己不该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跟过来。
正想着同闫里长告别,打算择日再登门打听情况,那商贩倏尔站直身子,将啃了一两口的苹果,随意丢在地上,“闫里长,这您可都瞧见了,不是我们不来收苹果,这村民也太刁恶了,买卖不成,好歹还仁义在呐!”
闫里长脸色铁青,他闷闷地不接那商贩的话茬,目光落在地上的苹果,眸色暗了暗,“成小哥,我了解李老汉的性子,不将他逼急了,他断断不会舍下自己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苹果,我想问句公道话,你之前说要按照正常市价来收购苹果,可算数?”
被唤到成小哥的商贩神情怔了怔,目光不由得躲闪开来。
“里长,不怨李老汉发这么大火,这成小哥挑拣俺们的苹果,说成色不好,非要将价钱对半砍儿,大伙儿都不乐意卖给他,他这才找上等着给小鱼筹束脩的李老汉!”看热闹的人群中,一年轻妇人掐着腰站出来,指责商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那商贩登时被臊红了脸,梗着脖子气急败坏道:“成色不好还不让人说实话?我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做慈善,压价怎么了?”
“谷贱伤农,你身为商户,言而无信,还不兴别人说了?”云胡义愤填膺地插话,早些年在福水村,每每赶着丰收时候,便常碰到像成小哥一般蛮横不讲理的商贩,那会儿他胆子小,只敢怯生生地躲在谢见君背后,听着他不急不慌,言之凿凿地同那些商贩理论,如今一朝自己瞧不过眼,他便也站了出来。
那小商贩白了他一眼,“哪来多管闲事儿的小哥儿,不在家相夫奶孩子,跑来这儿当什么青天大老爷办案!”
云胡打谢见君跟前学来“不与无赖多浪费口舌”,如今听着小贩明晃晃的嗤笑声,他全然不当回事,敛回眸光看向同样被成小哥气到的闫里长,“闫里长,我记得知府大人就在离着咱们不远处的东云山吧。”
闫里长下意识点头,回神过来,又不知道云胡想做什么。
“那正好..”云胡冲着身后的李盛源使了个眼色,“去报官,让知府大人过来,给大伙儿评评理。”
“我呸,我又没做劳什子伤天害理之事,那知府大人管天管地,还能管着我出多少钱收农户家的苹果?”成小哥用力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我说是这个了?”云胡笑眯眯地反问道,“你心虚什么呢?”
他手指了指被摔在地上的啃了两口的苹果,“这果子是李老汉家的,你不问自取便为偷,既是偷窃,你说知府大人管不管?”
成小哥被噎了一嘴,张着口支棱了老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自认说不过云胡,便又调转枪口对准闫里长,“闫里长,您再不发话,咱这买卖可就没得做了....这回头,我去跟主家说道说道,咱们村里的苹果到时候就更难卖了。”
“你不讲信誉在先,怎还倒打一耙?”闫里长显然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登时指着他斥责的手指都不由得哆嗦起来。
“闫里长,你且让他去说,我倒要看看,供不上主家的货,该哭的人是谁?”云胡抱臂冷哼一声,“左右我今日也是来收苹果的,农户们只要价钱合适,卖谁不是卖?大伙儿说我说的话,对不对?”
原是扎推围在外圈的村民纷纷愣住了,他们正纳闷这衣着鲜亮的小哥儿抱着孩子跑来乡下,没头没尾跟无良商贩掰扯这老半天是图什么,闻言一个个来了兴致。
“小公子,你们家打算出多少钱?”有汉子壮着胆子问道。
“你们往年是什么价,我今年就还按照市面上正常的收购价钱来,不瞒大伙儿,我也是做小本买卖,底下一来要给伙计们开工钱,二来还得考虑到自己投入的本钱,但我今个儿这话就放在这儿了,绝不让你们亏钱卖,我也不去做冤大头,如何?”云胡的一番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迅速在人群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好!”村民们连连称好,一盏茶的功夫便四散而去,忙着招呼家里人去挑拣成色好的苹果,预备搬去里长家过称。
而那成小哥,乍一得知云胡此行过来的目的,又瞧着他穿着打扮,言行举止不像是普通小贩,生怕自己踢到了铁板,趁乱挤在人群中悄没声地溜走了,现下更是人影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