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坚实的地面如今似波涛汹涌的大海,几人晃晃悠悠地跌坐在地上。
  谢见君往四周环绕了一圈,方才他走过的那条路要翻过这边的山壁才能到,如今定然是行不通了,那滚落的碎石没个准头,径直就往他们站的地方飞扑过来,他忙揪起几个孩子往一旁地坎里躲去。
  石块翻滚而过,几人被扬起的尘土呛得直打喷嚏,小满崽眼睛里进了沙子,拿衣袖不停地揉眼睛,揉得眼圈通红。
  “阿兄,咱们怎么回家啊?”
  谢见君没做声,四个孩子惴惴不安地攥着他的衣角,连一向胆子最大的大虎也红了眼。
  “走,咱们先找个没有落石的地方躲躲!”,他略一思忖后,带着人直直往一侧山壁跑去。
  上午捡柴火那会儿,他犹记得这溪涧附近有一处黝黑山洞,担心山洞里可能会有黑瞎子亦或是其他猛兽,他当时只踩着石头,草草瞄了眼,没瞧着什么东西,便走了。
  如今山壁崩塌得厉害,兴许去那山洞中稍稍躲避些时辰也好,他上山时,已然让云胡去知会谢礼,有谢礼在,总能想出点办法来。
  地面震荡不停,被雨水泡软的泥土混着折断的树根和沙石扑簌簌地滑落,只片刻功夫,便将复活的溪涧,连带着满崽仓促中扔下的钓竿竹篮一并埋没其中。
  几人先后往山洞里攀爬时,二柱颤颤地回眸望了一眼,立时就吓坏了,脚扎在地上像是生了根一般拔不动,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谢见君刚把大虎推进了山洞,回头瞧着二柱似是壁虎一般,紧紧地攀着山壁,脸上写满了惊恐。
  “大虎,带着满崽往里跑!”他扬声嘱咐大虎一句,转身单手攀住石壁,滑到二柱身边,他脚拼命地踩住石壁上的凸起,一把握住二柱的腿,将人用力向上托举起来。
  “二柱,你拉住我的手!”大虎没走,匍匐在山洞口,向着二柱伸出手。
  “二柱,快点!”满崽和小山也纷纷伸出手。
  二柱抻长了胳膊,但怎么也够不着大虎,急得他吧嗒吧嗒直掉眼泪。
  谢见君往脚下看了一眼,他现下踩着的地方往上三寸余,有一处拦腰截断的树根,怕是方才巨石自山洞滚落时砸断的,他握紧二柱的小腿,猛地屏住一口气,一脚攀上了那树根。
  跃起时,他将二柱狠狠地推向最高处,眼疾手快的大虎一把抓住二柱的胳膊,同小山和满崽将二柱扯进了山洞。
  “咔嚓”一声,树根应声而断,谢见君脚下乍然没了用劲儿的支点,身子顺应重力,从山壁上滑落,整个人仰面摔在了石头上,后背如撕裂一般,疼得他险些没提上气来,连攀住石壁的指甲都掀翻起来,手指尖顿时血流如注。
  “阿兄!阿兄!”满崽登时就要从山洞里往下跳,被大虎拦腰抱住。
  “别去!外面都是落石!会砸死你的!”。大虎干惯了农活,力气大得很,满崽被他抱着动弹不得,急得在原地干跺脚。
  正说着,眼见着数斤重的落石打面前一晃而过,顷刻间,便砸到谢见君尚未来得及收回的小腿骨上,他只觉得腿上似是被载满人的马车疾驰碾压而过似的,蓦然眼前一黑,险些要栽倒过去。
  “满、满崽别出来!我没事...”,担心满崽不管不顾地跑出来,他连忙出声安抚了一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什么大碍。
  待缓过劲来,他咬紧了牙关,强忍着浑身火辣辣的剧痛,将压在腿上的石头,用力地推落到一旁的溪涧中,温热的血顺着腿侧汩汩而出,染透了身上月白的素衣,他稍微动了动身子,被砸伤的小腿处便彻骨钻心的疼。
  碎石还在不停地滚落,尖利的石片将他身上划出无数道细小的伤口。
  他双手勉强撑住身下的石头,想站起身来却使不上劲儿,四肢百骸又麻又胀,一时分不清是疼还是什么。
  “阿兄,你快上来”,满崽扭身挣脱开大虎,跪伏在山洞口处,向外费劲地张着手,意图想像方才拽二柱那般,把谢见君也给拉上来。
  “满崽阿兄,你拉着我,我力气大,我能拽动你!”,大虎像拎小鸡似的,将个头小的满崽推回到洞里去,自己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洞口,他双手都搭在岩壁上,丝毫不顾锋利的石子划破了手臂。
  谢见君摆摆手,艰难地挪动身子,他小腿骨已然不能打弯儿,便只靠着手上的劲儿,攀住石壁的边缘,手指的关节处已然泛白,鲜红的血迹丝丝拉拉地渗进了石头缝里。
  他急促地喘息着,额前冷汗涔涔,掌心因着出汗,几次抓住石壁的凸起处,都打了滑,他一面尝试着去踩别处更结实的地方,一面还要侧身,躲避着随时掉落的土块,汗水洇进眼眸中,刺得他睁不开眼。
  “脱衣服!赶紧把外衫都脱下来!”大虎是这四个孩子里年纪最大的,如今还算是冷静,他见谢见君几番尝试都未果,登时就招呼几个孩子将外衫都脱下来,拧成结实的长结,从洞口扔了出来,长结直直地垂在了石壁上。
  “满崽阿兄,你拽着这绳子,我们几个拉你上来。”,他扬声喊道,手中不自觉地收紧,满崽和小山、二柱依次站在他身后面,拉去衣裳缠起来的绳结,半蹲下身子,只等着用劲儿。
  但谢见君一个成年汉子,哪里是这几个半大小子就能拉得动的,他光是扯两下,就把大虎从洞口拽了出来,但好在这垂下来的绳结,他甩动着绳结,勾住了一处石壁,借着绳结的劲儿,没受伤的那条腿,向上猛地跃起,竟是一把攀在了洞口凸出来的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