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说:“小姐性子纯良,招人喜欢,在刘家过的肯定很好。老妇人要保重自己的身体,等日后小姐生了孩子,才能抱着曾孙!”
  “咳咳,是啊,就是因为那孩子性子纯良,我才担心她被人欺负。不过啊,刘家在我们家落魄后,还遵守承诺,来求娶舟儿,定然是一个良善人家。”
  赵知舟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为了不让祖母担心,她忍着将眼泪憋了回去。她擦了擦眼角,整理好心情,喊了声:“祖母!我回来了!”说完,便推门进去。
  赵老夫人从床上坐起来,看向门口的赵知舟,泪水倏地从眼眶流了出来:“舟儿,是你吗?”
  赵知舟点点头,走到赵老夫人身边。赵老夫人抚摸着她的头,上下看着,满脸慈爱:“我的舟儿瘦了,真是瘦了!”
  赵知舟抿了抿唇,摇头说:“哪有?孙女是胖了!”
  “是是是!”赵老夫人高兴地说,“刘家是富贵人家,你在那肯定比在咱们家好!”又关切地说,“舟儿,你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赵知舟看着祖母苍老的容颜,那些糟心事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摇摇头说:“没有,只是太过想念祖母,想回家小住几日。”此时,她甚至在想。若是她回去求刘家不要和离,他们会不会同意?
  赵老夫人点点头:“祖母也想你了,不过明辉怎么没陪你回来?你们回门那日,他就公务繁忙,没有陪着你回来!”
  赵知舟搂住赵老夫人,亲昵地说:“祖母,他就是一个大忙人,我们不提他!”
  “好好好,”赵老夫人的余光看到了泽春,微微一怔,语气有些奇怪地问,“泽春嬷嬷怎么在舟儿身边?”
  泽春语气恭敬地说:“回老夫人,老奴是奉郡主的命令,跟在格格身边,保护格格。”
  赵老夫人的表情有些嘲弄,轻声说:“她竟还记得舟儿这个女儿?”
  赵知舟没有听清,问道:“祖母你在说什么?”
  赵老夫人笑笑说:“在说你这个小家伙回来了,祖母要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荷塘月色!”
  “祖母你真好!”
  一家人温馨的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听见外面的吵闹声。
  “赵小姐,我们来取回聘礼!”
  第97章 民国被磋磨一辈子的原配(6)
  天才刚蒙蒙亮, 弄堂里的人家还未起床,就听见外面一阵吵闹声。
  “吵吵吵,闹鬼啦!”
  “大清早的,赶着投胎去啊?”
  赵老夫人本来睡眠就浅, 被这样一吵, 直接就清醒了,皱着眉问道:“我好像听到外面有人叫舟儿的名字?”
  老嬷嬷在赵老夫人的旁边支了张小床, 听见赵老夫人的声音后, 连忙说道:“我出去看看。”
  这时, 外面传来清晰的一声:“赵知舟,劝你识相点,赶紧把我们家的聘礼还回来!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 没有那些愚昧的繁文缛节。你们家把我家的聘礼还回来, 我家自然也还了你们家的彩礼。我们二人直接登报离婚, 缘分已尽!”
  这话赵老夫人听得清清楚楚,她捂住自己的心口, 脸色发青,像是呼吸不过来一般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是刘家的人?他们刚刚说什么?舟儿被刘家小子休了?”
  老嬷嬷也很是慌张, 一边帮着赵老夫人顺气,一边向外张望:“这、这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没准是小姐和姑爷闹别扭, 您先别急。”
  而赵知舟在听到刘明辉的声音后, 心态瞬间就崩了,她带着哭腔说:“我早就答应他们, 定会把聘礼还回去。他们就这么急不可耐吗?连一天都等不了?”
  泽春冷酷地说:“格格, 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每个人都是善良美好的。”
  赵知舟擦干净眼泪,眼神中有些迷茫:“泽春嬷嬷, 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格格想怎么做都行。”反正一切都有郡主在后面兜着呢。
  赵知舟先走到赵老夫人的门前,没有进去,轻声说:“祖母,您放心,不用担心我,我身边有泽春嬷嬷,一切都会处理好的。”说完,她逃避一般地走出屋子。
  刘明辉倚靠在黑色的小轿车旁边,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他看着周围探出头张望的人,嘴角微微一撇,又喊道:“赵知舟,你我本就是包办婚姻,没有一点感情基础。结婚以来我更是没有回过家,若是你以后还要嫁人,我也会在你未来夫婿面前证明你的清白。所以,你还是尽快把我家的聘礼还回来吧!”
  他话音刚落,赵知舟就推开门走了出来。
  她看见刘明辉带着的十来个小厮,刚鼓起的勇气瞬间就被浇灭了。她咬着下唇,小声带着些祈求说:“刘少爷,我们能不能私下说?”
  刘明辉义正言辞地说:“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们是响应新时代的号召,打破旧社会的禁锢,是合理合法地离婚!”他不仅没有降低音量,反而提起了嗓门,保证所有人都能听得见。
  赵知舟脸上的乞求更明显了,轻声说:“刘少爷,我祖母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你就看在我们两家祖上的交情,咱们两个私下再谈论这件事。”
  刘明辉冷哼一声:“之前你就仗着我爸妈重情义,用幼时地玩笑话,逼的我爸妈向你家提亲。你觉得你这样的人,我能私下与你交流吗?”妈妈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了,之前求娶赵知舟,只是因为赵知舟威胁他们,如果不遵守诺言,就将这件事宣扬出去,让他们刘家的名声扫地。
  但是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他不用担心赵知舟的威胁。他相信只要他将这件事情完整地说出来,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支持他们!
  事实也是如此,周围的民众听到这话,都议论纷纷。
  “这小姑娘看起来文秀极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
  “呸!真是什么人都有!强迫别人娶她,就这么害怕自己嫁不出去吗?”
  “幸亏这位少爷反应过来了,但我看这样子好像还不想归还聘礼?”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赵知舟满脸不可置信,她想要反驳,但面对这么多人的指责,她只能呢喃着否认:“不是的,不是你说的这样!”
  这时,赵老夫人被老嬷嬷扶着走了出来,声音虚弱却不懦弱地说:“刘家小子,你爹娘就是这样教你信口雌黄的?”
  刘明辉上下打量着赵老夫人,眼神中满是轻蔑,没有一点应该有的尊重:“赵老夫人,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你不要用长辈的身份倚老卖老,我不吃这一套!”
  “哼!”赵老夫人冷哼一声,“当初你和舟儿的婚约是你们儿时定下的,是光明正大交换了信物庚帖,若是你有疑虑,可以自己去问你爹娘。自从我赵家没落后,我们也没想着你们还能履行婚约,一直没有联系你们。但你娘却带着聘礼上门求娶,我以为你们刘家是个重承诺的好人家,这才同意舟儿嫁过去。”
  赵老夫人叹了口气:“这一年来,舟儿都没怎么回家。我一直以为她在你们刘家过的很好,现在想想,真是大错特错!”她的眼神中带着些怨恨,“若是你们不想娶我的舟儿,大可不必假装重诺,履行婚约!偏偏为了好名声,娶了舟儿回去,冷落她这么久,还想败坏她的名声!刘明辉,不管是旧社会还是新社会,这可都不是君子所为!”
  刘明辉被说的心虚几秒,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反驳道:“你们家真是会颠倒黑白!哼,既然你们这么想。那不如直接把聘礼交出来!”
  赵老夫人挺直着腰板说:“翠姑,把刘家的聘礼拿出来,还给他们!”当初,她想把聘礼和嫁妆都给舟儿带回去。但舟儿知道家里的情况,非要把聘礼留下,说是给她应急。她拗不过舟儿,只好留下,但她只当给舟儿保管着,从没想过动这笔聘礼。
  可是,翠姑听到这话后,表情却有些为难。抿了抿唇,走了进去。
  刘明辉看着摆在面前的四个大箱子,挨个抬起来检查着,最后打开的那个箱子空了半箱。他不屑地冷哼一声:“嘴上说的好听,没有挟恩图报,身体却很诚实,直接匿下了好几块玉佩和一些别的珠宝。”
  周围的人见状,又开始议论起来:“我之前还觉得这老太太说的有道理呢,结果就是这个?怎么还理直气壮那么说人家小伙子的?”
  “这是什么人呀?既要名声又要钱财,我看说不准就是一家老少一起骗这小伙子呢!”
  刘明辉见这么多人帮腔,心中不由得更得意了,面上还正义凛然地说:“大家伙都给我评评理,我们刘家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之前注重承诺才会被他们家所胁迫,让我和这个没有感情基础的女人结婚。现在我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想和和气气的与她离婚,双方退了聘礼和嫁妆就好,可她们却反过来污蔑我,还偷藏我的聘礼。”
  赵老夫人气的喘不过来气,用手指着刘明辉,眼神却看向翠姑。
  翠姑抿抿唇,最后说:“老夫人,那些东西我都给当了。这一年来,你生病,实在是没有钱啊!”
  “我不是让你把我的首饰当了吗?你怎么把舟儿的聘礼当了!”赵老夫人声音颤抖。
  翠姑跪在地上:“老夫人,那些首饰是你最后的东西了。若是真当了,就一点念想都没了!”她有倔强地看向刘明辉说,“刘少爷,这些事都是我自己做的,和我家老夫人与小姐都没有关系!你若是想追究责任,就找我一个人吧!”
  刘明辉“啧”了一声,眼神戏谑:“你们这两老一少真是不错啊,为了私吞聘礼,竟做出这样一番大戏!”
  他看着搀扶着赵老夫人,泪眼朦胧的赵知舟说:“原来你不孝顺公婆,封建古板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啧啧啧,家风如此,怪不得会破落到这个地步!”
  有上下扫着赵老夫人:“真是为老不尊!”
  赵老夫人用手指着刘明辉,气的喘不上来气,面色发青:“你、你、你——”
  赵知舟带着哭腔对上刘明辉:“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们?”
  周围的人见这一家老小这么可怜,不由得起了些恻隐之心:“这赵老太太平常也不出门,看着也是个和善人。她这孙女没出嫁前,也是个贤淑温柔的姑娘,她们可能也是一时间走错了路。这个少爷未免太咄咄逼人起来,逼的老人家成了这个样子,还不如得饶人过且饶人!”
  “呦,你倒是一副菩萨心肠。也希望你儿子娶到这样的媳妇才好!那时候,你可别生气,最好把聘礼都送给她!”
  赵知舟听着这些嘲讽的话,心中气愤极了,她咽了咽口水,挡在赵老太太前面,目光坚定地说:“用了的这些聘礼我会还给你的!但你却不能这样羞辱我的祖母,给我祖母道歉!”
  “给她道歉?”刘明辉大笑起来,“我怎么就没听说过,苦主要给做错事的人道歉的道理?”
  赵知舟声音抬高几个音节:“当初不是我上赶着嫁给你的,是你们家上门求娶我!自从我嫁到你们家,就像是守活寡一样,你从没有回过家。我孝顺婆婆,从来都不顶嘴。婆婆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也说了,现在是新社会,女则女戒那些早就应该抛弃!但是婆婆要我写,我却从没反抗过!就算是这样,你居然还说我不孝!”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脸变得通红,最后撂下一句话:“当初我的陪嫁也不少,既然你要我归还聘礼,那自然也应该把我的陪嫁拿回来!”
  她的话音刚落,刘明辉就示意下人扔下两个破箱子,在赵知舟脚下。
  “喏,这是你的陪嫁,收好喽!”刘明辉的语气嘲讽。
  赵知舟打开后,不可置信地说:“当初我陪嫁的都是上好的紫檀木箱,里面的东西都是御赐的,你们居然光明正大的掉包?”
  刘明辉厌烦的看着赵知舟,这个女人不仅愚昧古板,还贪婪市侩。
  刘府内,刘夫人有些担忧地说:“小环,你说我们这么做能行吗?赵知舟怎么说都是郡主的女儿,要是郡主回来了怎么办?”赵知舟的嫁妆是她做主掉包的,拿着几个破烂东西就给了明辉,明辉也相信了。
  小环安慰道:“夫人,您就放心吧。要是郡主真的在乎赵知舟这个女儿,怎么可能把她扔在赵家这么多年,一眼都没看过。就连她结婚,郡主都没出现。”
  “可是泽春……”
  “我的夫人呦,你就放心吧!你看泽春来了这么就,那位郡主可曾过问过?而且,就算昭玉郡主真的回来了,那又如何?”
  小环莫名自信地说:“现在都是新社会,昭玉郡主只不过是旧时的头衔。现在人们给她一些面子,她就是郡主,不给她面子,她就什么都不是!”昭玉郡主都是如此,更别提赵知舟这个破落户了。他们这些停留在旧社会的人,怎么能哈他们刘府相比?
  而在赵家门口的刘明辉也是这样么想的,他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赵知舟,不要在胡搅蛮缠了,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他走到赵知舟面前,挺直了腰板说:“你家里早就落魄了,拿得出紫檀木箱和御赐之物吗?”他见赵知舟还要说话,直接堵住了她的话,“停!别在说什么你们祖上那一套,也别说你有个郡主妈。大清都亡了,你们还停留在过去?啧啧啧,真是愚昧!”
  他挑剔地看着赵知舟:“你不仅长相丑陋,心肠更是丑陋!你自甘堕落,不追求进步,甚至在家里混吃等死,也不出去工作。”他又洋洋得意地说,“我的女朋友可是女校的老师,她知书达理,贤良淑德,又明媚大方,敢于表现出自己的优秀。”
  他又做出一副为赵知舟好的姿态:“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建议你还是去和幼童一起上个学堂,最起码不能做一个文盲!”
  他招了招手,对着身后的小厮说:“上去搜!既然她们拿不出聘礼,那就拿别的东西抵债吧!”
  赵老夫人气的白眼都翻了上去,赵知舟张开手拦着这些人,泽春也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
  “你们住手!这是私闯民宅!”赵知舟眸中的眼泪哗哗地掉,身体却依旧挡住所有人,不让他们靠近自己的家。
  “欠人钱财,还钱是天经地义!谁来都不能多说什么,”刘明辉嚣张地说,“还是说,你在等你那个封建毒瘤郡主妈妈来救你!要是她赶来,我第一个就敢批判她!”
  “站着不动做什么?还不赶紧进去搜?”
  那些小厮不顾赵知舟的阻拦,撕扯着赵知舟和泽春,赵老夫人还被他们推到一边。场面一片混乱,赵老夫人晕躺在地上,被翠姑扶着。赵知舟哭着,喊着说:“你们住手!住手!”
  “砰!”一声枪响,让这闹剧瞬间暂停。
  刘明辉掏了掏耳朵,见惯不惯地说:“这种地方治安就是不好!”
  他对面的小厮却都停止不动,呆呆地看向前面。
  刘明辉皱着眉头,语气不好地说:“怎么不动啊?”他顺着这些人的目光向后看去,当时就呆滞住了。
  一队穿着统一中式制服,手中端着枪杆的人,大约二十人左右,目光冰冷端正地看着他们。呈现保护姿态,将一辆黑色的别克围在中间。他们的眼神如狼一般,有种直接就能把敌人撕碎的感觉。
  刘明辉心中一紧,双手握拳。早知道就不来这种小地方了,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了这种事件,真是倒霉。
  周围看热闹的人家已经关紧了窗门,所有人都不敢乱动,连呼吸都浅了不少,空气中只剩下赵知舟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