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你司幽一族不但没有一人生出灵根,还血脉凋零,你膝下仅有一公主继承了司幽族的血脉,可偏偏她命不久矣,垂垂将死。昔日主掌仙庭祭礼的司幽仙族,如今却要断在你手里……”
  听到这里,司幽王的眼神越发幽暗,他猛地抬头:“不可!我岂能让祖宗血脉断在我这里!”
  那道声音喃喃:“那就对了,是你司幽一族赐予了他们存活至今的机会,如今也该让他们为王献上一切了……”
  “可是我至今感应不到灵力的存在!”
  “没关系,即便是没有灵力,王难道感觉不到那些年轻人的生机和血气都进入你身体了吗?你可以重返青春,而你那个体弱多病,你那半个身体迈入鬼门关的公主,也能活下去……”
  司幽王身边,与他同泡在血池中的人都是些面容姣好的女子,看起来是他的妃子。
  只是现在这些美人早就被吓得脸色惨白了,却不敢也不知道能往哪里逃。
  谁能想到,王说带她们同享长生,共去仙界,竟然是带她们来这么恐怖的人间炼狱之中泡着呢!
  最中间,有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闭着眼,被其中一个妃子紧抱在怀中。
  她面容姣好柔和,仿佛已经睡过去了,唇角扬起细微的弧度,似是微笑。只是她的肤色苍白,腿脚细弱到仿佛一捏就碎,显然是个病弱至极的孩子。
  司幽王将孩子一把夺过,那个妃子还想将孩子抢回回,却被司幽王一把推开。
  “蠢妇!我这是让公主汲取生机,生出灵根!”
  他高举着孩子,目光狂热地往新鲜血液流淌得最多的地方走去。
  “你是司幽一族的血脉,你生来就该是仙人!父王要带着你一道回羽山,咱们再也不在南荒这个死绝之地等死了,等着,父王要带你回家!”
  “罪都是父王犯下的,便是天罚也由父王担着,你是无罪的,我的公主清清白白!”
  “只要回了羽山,你就能继续活下去了,父王绝不让你死!”
  那个沉睡的孩子始终没有苏醒,滚烫的鲜血淌在她苍白的面颊和嘴唇上,像是给她的皮肤加了一层血色。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司幽王感觉托举的那具小小身体仿佛也久违地动了一下。
  他立刻仰头去看,虽然只看到一只垂下来微微颤动的小手,但是年迈的司幽王却立刻笑了。
  “有用,真的有用……”
  司幽王猛地转头,看向那一排站在血池边上的假仙。
  “把药带上来!把今天寻到的那些药全部带上来!”
  白清欢知道,不能再等了。
  “叮——”
  清脆的灵剑出鞘声自洞穴内响起。
  第34章 生灵祭坛
  天倾剑的锋芒锐不可挡,在它挥出瞬间,附近土石全部破碎炸开。
  白清欢紧跟在段惊尘身后,千机缕也被她握在了手中。
  段惊尘杀出的瞬间,还泡在血池中的司幽王从疯癫的状态中猛地清醒过来。
  他快速将托举着的公主抱在怀里,高声疾呼:“仙尊!有修士!有修士想破坏我们的大计!”
  没想到最先出口反驳的竟是惯常老实巴交,真正不善言辞的空昙。
  他忽然开口,声音嘶哑:“什么大计,你们这分明就是拿活人血祭。”
  段惊尘已经持剑飞掠向那边的司幽王,却见先前站在血池边上的假仙们乌压压朝他飞去,竟然以肉躯开始阻挡起他们的攻势。
  这上百个假仙们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但是肉躯强度居然堪比金丹期修士。
  他神情冷冽,毫不留情对付起这些披着人类外皮的妖物。
  天倾剑将假仙的身体斩破后,他们的身体像是漏气似的快速干瘪下去,而那层皮下面填充的全是血肉混合的肉泥!先前那些所谓的“药”的用途,竟用在了它们身上!
  它们仿佛不惧生死,哪怕四肢都被切断也疯狂挡在前面,不让段惊尘靠近血池。
  便是白清欢涉猎颇多,此时也看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然而先前一直呆呆的空昙如今像是换了个人,双目怔怔地看着那些怪物,喃喃开口。
  “这是妖尸。它们没有任何知觉,已经不算人了。是将数百人的血肉生机填充入一具活人皮囊,又以妖兽的魂魄封入其中,乃是数千年前的一种至邪之道。”
  “数千年前就失传了?”白清欢错愕,“那你怎么知道的?”
  空昙紧握着禅杖,此刻他神情肃然,气质冷冽得像是变了个人。
  他没有回答白清欢的话,而是哑声说:“这是那个邪魔昔日的残忍手段之一,唯有麾下的大将知晓,这回逃出来的妖兽,定是那邪魔的昔日心腹。”
  “还有这座血池,乃是生灵祭坛,以万千活人的生机为代价,用来唤醒沉睡的残魂。”
  而地宫之中,那道不知何处传来的诡异“仙尊”声音再度响起,且徒然变得尖利凶狠起来。
  “白清欢!你是合欢宗的白清欢,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不对,你拿的是天倾剑!”
  “青霄剑宗的段惊尘?!又是你!”
  看样子这所谓的仙尊,就是让自己和段惊尘互换了身体的那只该死的蛇妖。
  白清欢虽说用灵力给三人都做了伪装,但是在这个实力莫测的蛇妖面前露面后,自然藏不住原本的面貌。
  对方这个本该初出寒渊的妖兽居然能认得出她,可见那蛇妖身上不知从何处弄到的千机缕,果然是冲着陷害她来的!
  如今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合欢宗修士虽说不擅战斗,但是白清欢却修了不少旁门左道,仗着如今是天生仙体,左拳接右拳,一拳轰开一个妖尸。
  一时间,竟没有妖尸能近她和空昙的身。
  泡在血池中的司幽王在听到“合欢宗”和“青霄剑宗”之后,忽然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他虽然只是一个凡人小国的王,但是身为昔日仙族的血脉,当然知道许多寻常凡人不知道的修真界消息。
  自然也知道,合欢宗和青霄剑宗,都是修真界的宗门,眼前出现的人,是真正的修士。
  他身边那些美人,早被这混乱的局面吓得四窜逃出这个血池。
  司幽王却紧抱着公主不愿离开血池,他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人,又是恐惧又是祈求:“三位仙长,我乃是司幽一族血脉,是羽山上界后嗣,我们也算是道友,何苦为难我!”
  他涕泗横流,“我膝下仅这一女,她寿元将尽,我不过想为她延寿,何罪之有啊!”
  空昙如今真正走到了地宫之中,身处血池边缘,嗅着铺天盖地的血腥味,看着那宫殿顶端密密麻麻倒吊的凡人肉躯,眼中早已噙满了热泪,可是面上的表情却宁静得像是一尊塑像。
  他半跪在地上,抬头问那位昔日的贤明君王。
  “你说我们为难你,你说你只是想让自己的女儿活,但是你为何又要为难这些人,难道别人的子女便不想活了吗!”
  司幽王松垮的脸剧烈颤抖着,他听到这话后像是被触及了心底的禁忌,立刻双眼圆瞪,声嘶力竭开始反驳。
  “别人家的子女关我什么事!我司幽一族本该是至高无上的仙族后嗣,本该世世代代在羽山上界定居,享长生得极乐!”
  “但是就为了羽山仙庭破碎前留下的一句话,说灭世邪魔残魂碎片坠入南荒,所以那该死的邪魔被镇压在羽山之下还不算,连我们司幽一族也不得不世世代代镇守在南荒!”
  白清欢一怔,“司幽一族竟是为了镇压那个灭世邪魔的残魂才定居在南荒?!”
  司幽王听到这句问后,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中便带了猩红的恨意。
  “哈哈哈哈,你听听,你也是修真界的修士是吧,可是原来你也不知道这件事!”
  “是啊,羽山上界其他仙族现在风光得意,还和仙庭尚在时没多少区别!你们修真界的修士也还能在修行圆满飞升去仙界,享长生,就连这些凡人也沾了光,可以安定繁衍!人人都好得很,好得很呐!”
  “除了我们司幽一族!”司幽王哀痛至极,声音破碎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三千年过去了,那邪魔怕是早就寿元耗尽死了,可被发配到南荒这个鬼地方的司幽一族却也无人过问了,没人接我们回羽山,没人管我们生死了!昔日我族是仙人时能移山倒海,能呼风唤雨,可如今我连救女儿都做不到!”
  伴随着他的怒吼,他怀中的孩童似乎也恢复了一些意识,眉心小小地蹙了一下。
  察觉到这细微的反应,司幽王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他迅速低头去看孩子,就看到小公主的眼睫颤抖了一下,似乎是想要睁开的样子。
  司幽王见状欣喜若狂,举着孩子想给其他人看。
  “你们看,我的公主活了,她马上就要活了,只要她活,我就不继续用药了。”
  “我有罪!我的孩子无罪啊!”他狼狈地想要朝这边靠来,嘶声祈求:“你们不要毁了这里,求你们!”
  在殷红的血池中,苍白的小公主缓缓睁开眼睛,和司幽王几乎一模一样的紫色重瞳懵懂而无辜。
  她像是完全不知道如今发生了什么事情,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冲着父王张开了双手,仿佛是要去拥抱后者。
  嘴唇张合着,似乎想要说什么。
  司幽王连忙将头低下,想要将耳朵贴在女儿唇边。
  公主纤细而苍白的手捧住父王的脸。
  然而下一刻,双手毫不留情用力一捏,那颗苍老且被鲜血染红的头颅轰然破碎。
  鲜血溅在公主的脸上,也落在那对漂亮眼睛里。
  她缓缓眨眼,挤出紫色的血液,像是滑落两行血泪。
  而她的脸上,则露出了强烈的厌憎。
  “想为女儿延寿?真是可笑至极!装出这幅慈父面孔给谁看呢!你明明最清楚不过自己的女儿早就死了,区区凡人哪有可能复活?你不是怕女儿寿元耗尽,是怕自己死才是,少拿一具尸体当借口,真恶心!”
  司幽王破碎的头颅向上,漂浮在血池中。他的嘴张开着,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永远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为了女儿还是为了自己。
  而方才那个公主踩着司幽王的尸体站在血池之中,用冷漠至极的语气道:“你这种又蠢又虚伪的公猪,也配侮辱那位大人?”
  她似乎对司幽王方才说的那些话非常愤怒,在提及“那位大人”时,语气却又变得格外恭敬。
  似乎正是因为司幽王说那位大人该死,她才恼怒至此。
  这一切的变故发生得太快也太诡异。
  分明还是孩童甜美稚气的音色,但是语气却和先前同司幽王对话的那个“仙尊”一模一样!
  谁也没想到,那个蛇妖的神魂居然没有藏在司幽王体内,而是附身到了这个孩童身上。
  她抬起头,眯着眼睛先看向了白清欢。
  “段惊尘,上次没弄死你,你竟然还敢追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