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里之外的城市会碰到自己所认识的人, 这是易夏怎么也没想到的。
只是她跟这人的关系早已闹僵, 已经没有了前去打招呼的必要。
正准备离开, 对方转身的那一刹那, 易夏却定住了身形。
顾子衿这是被鬼上身了?
只见阴气汇于顾子衿的额顶, 在她的面郏形成一股青灰之势。
这模样显然不是被脏东西缠上那么简单, 唯一有的可能, 便是鬼借人身妄图在世间行走活动。
想到这里,易夏眉头紧锁。
事情怎么会那么凑巧?
顾子衿不仅从s市来到滇省,且还在此时被鬼给上了身?
心思转寰间, 易夏忙在自己身上拍了一张隐匿符,退至树后,又给廖宗元发了一道短信——我找到女鬼了, 来市中心这边的万福广场。
对面很快传来回信。
——十分钟到。
收起手机, 易夏继续盯向那正在路边小店买着奶茶的顾子衿,半分钟后, 见对方拎起奶茶欲从店门前离开, 加急脚步, 隔了两米的距离她紧跟在顾子衿身后。
沿途之中, ‘顾子衿’始终形色正常, 先是在小吃街逛了一圈,后又行至精品店及快销品牌挑挑选选。
而易夏却没顾子衿这样闲适, 不仅需要时刻关注着她的动向,还需要在心中估算着时间的流动。
不过廖宗元说话果真算数, 与易夏估算的时间没差几秒, 嗡嗡的震感就从她的衣间传了过来。掏出手机,易夏直接用定位将自己所处位置发给了对方,一分钟后,两人终于碰到了面。
见廖宗元身上也拍有隐匿符篆,易夏冲他点了点头,两相回合后,向他指了指前方身着红衣的顾子衿。
待其眼神回转,她在手机的便签页内打上一行话。
——那是顾子衿,我高三的同班同学,我怀疑上她身的鬼怪极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那女鬼。
廖宗元闻言讶然,他倒也看出了前面那身穿红衣的女娃娃有些不太对劲,可鬼上身这一点,却不是他这等肉眼凡胎就能轻易发现的。
不过易夏的语气如此肯定,这事应该怎么都假不了!
追踪之路最终在一栋单元楼前停下。
沿途之中,易夏与廖宗元二人仿佛围观了一场‘传播善与美’的生活纪录片,上了顾子衿身的女鬼不仅存有许多小女生才会有的爱好,还对沿途的流浪猫狗多有照顾。
他们亲眼看到对方嘱咐店家做出五份无需涂抹任何酱料的寿司出来,但这些寿司却并非她自己食用,而是每隔一段道路便会被放下一盒在就近的垃圾桶旁,待她远离原地后,流浪猫狗会迅速从未知方向蹿来抢食,而在这时,她便会满面带笑的在远处看着它们吃完。
易夏与廖宗元均没有想通。
如果这个女鬼真是害了一中那么多学子的鬼怪,她为什么对动物如此仁慈,对人类却那样残忍?
这个问题没有困扰他们多久,及至单元楼下,女鬼忽然转过了身。
“跟了我一路,你们看够了吗?”
兵不厌诈,对视一眼,易夏与廖宗元均没有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女鬼笑了笑,“你们不就是来找我的,怎么现在连见我一面都不敢?从市中心跟到了这里,不就是想要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将我解决吗?”
两人依旧没有应声。
诈人的话说了许久,女鬼突然抿了抿唇,“效率真低呐,我整天在市中心晃都没有发现我的不对,哎!”
话毕,她边摇头便朝楼上走去。
直至女鬼进门已有半小时左右,易夏与廖宗元才从隐蔽的地方走了出来,以眼神示意,二人纷纷行动了开来,待一切准备工作全部做好后,二人抵达到女鬼先前进入的那间门前。
易夏咬破手指,在门上以十字笔画绘制起囚牢咒术,咒成,她一脚将房门踹开。
“抱歉,我们确实只敢以这样的方式来见你。”
侧旁的廖宗元瞪大了眼。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和他所想的王霸之气聚于一身简直没丁点关系。
女鬼依旧在微笑,“没事,就是这样我才会欣赏你。”
易夏走进室内,见一室一厅的居所内整洁温馨,寻到处沙发,她坐了上去,“你是怎么上的顾子衿身?”
“顾子衿?”女鬼显然没听说过这三个字,“那蠢丫头原来叫这个名字啊。”
唇角微微勾起,她便朝冰箱走去边道:“我身受重伤疗养了一阵,有一天想要去学校故地重游时碰到了那丫头,对方看起来伤心的不行,我便趁虚而入,想要借她身体再感受一下人生的美好。”
取出一瓶冒着水雾的冰可乐,呷了一口,女鬼舔了舔唇边残留的糖浆,“其实我还应该感谢你,若非你我打那一架,我压根不会有机会从束缚着我的学校逃出。”
“足有百年了,外面的世界变化可真大啊。”
廖宗元眼神微眯,正想说话,只觉袖子被人扯了一下。
见此,他无奈的止住了口。
罢罢罢,有的是时间算账,且看这丫头想问出些什么吧!
易夏冲他点头致谢,再看向女鬼时,面上则变为一片严肃,“你要知道,鬼上人身乃是大忌,时间久了,不仅这具身体会衰弱至死,你也会因无法脱离寄体而随之消亡。”
女鬼轻轻吸了吸鼻子,“我本来就没想再活下去了啊。如果你是关心我,那就可以省省了,如果你是关心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那就更没有必要了。”
“我记得她说自己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所以你应该跟她没什么过硬的交情,易……夏?你是叫这个名字对吧?呵,对于这么个普通人甚至说是陌生人,你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多了吗?”
易夏的语气不咸不淡,“她不是陌生人,但即便就按你说的她真是陌生人,我也不会弃之不管。”
两人说话途中,女鬼的一罐饮料已然见底。
易夏话音落毕,女鬼‘砰’的一下将易拉罐砸向地面,随即语气骤然变得尖利了起来,“为什么要当好人!当什么好人!你为什么这么爱多管闲事!”
早前的准备给这一栋楼布上了阵法,控制阵法的法器就拿在廖宗元的手上。
见女鬼暴起,他将那竖笛一样的法器法器放至唇边,一阵奇异的笛声响起,女鬼伸向前的手猛然顿住。
面上痛苦难耐,口中却并未发出任何呻吟。
直至拉着易夏的手远离了女鬼轻易所能接触到的位置,廖宗元才停下了吹笛的动作。
“老实点。”他警告道。
女鬼低垂着头,半响,忽然嗤嗤笑起,“一百多年前,我南城方家乃是城内巨富。”
见她这疯疯癫癫的模样,廖宗元正打算再次吹起竖笛,可手还没有抬起,袖口就又被易夏给拽了一下。
“您等等,听她说下去。”
女鬼并没有被两人的小动作所打扰,目视前方,她的声音飘忽不定,“那是一个隆冬,外地逃来的灾民占了满城,一日,我家的府邸被外人拍响,门边站着的是来三四位西装笔挺的留洋先生,他们的乘船归来,可惜船上留备食用的食物已经不多,于是想向我们买些。”
“我爹爹好心,不仅留他们在府中周转,还按照市价将食物卖给了他们,可那群畜牲却半夜放灾民入了我家,那一夜,我方府库房被灾民搬空,我爹娘携家丁外出制止,那群畜牲却带着灾民将我爹娘打死,其后放火烧宅、南城方家一息化为乌有。”
“火光滔天的时候,姆妈带我躲在暗室,三天后,我们一起逃出南城,那一年,我九岁。”
宁为盛世狗,不为乱世人。
一百多年前,可不就是世道最乱的时候嘛!
廖宗元喟叹不已,易夏却并不如他想的那样简单,“那些畜牲后来的下场呢?”
“嘻嘻嘻。”女鬼缓缓抚向自己的面郏,“他们爱我这张脸,我便用这张脸杀了他们。说什么英雄好汉、救国之士,其实全都是草包色痞罢了。”
“但或许是老天爷在惩罚我,将我困在了他们生前教书的那一所学校之内,在学校里,我见多了痴男怨女、人渣女表子,他们人前一套背后一套,都该死,都是垃圾!所以我才按照老天爷的意愿惩罚了他们,只可惜每杀一次人我都需要些时间去炼化怨气,若不然……桀桀。”
“疯子。”听到这里,廖宗元再次吹响了笛。
女鬼面上浮现痛苦之色,可这一次,她却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声音。
“你们不用对付我的,我已经活够了,没有骗你们。”
手中掐出一道法决,女鬼将魂魄从顾子衿身上抽离,“我这些天常常去寺院祈福,希望佛祖能够削减我身上的罪孽,来生让我做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易夏开着天眼,能准确窥探到女鬼身上怨气减弱了不少,但寺院庙宇本就不是鬼怪能进入的地方,每一次前去,都将会对其魂体有所损伤。女鬼估计真像她所说那般去了太多次寺院,毕竟她如今的魂体,已然变得支离破碎。
但……这样的灵魂哪能再投胎啊!
见那一身素袍的老头还在吹笛,女鬼虚弱的笑了笑,冲着易夏道:“在我意识未散的最后一刻,再做最后一件好事吧。”
廖宗元严阵以待,“不要装神弄鬼,现出你的原型。”
“傻老道。”女鬼摇了摇头,手向前挥去,一阵气流吹到廖宗元面上,“臭男人老起来了都是一个样子,你让我想起了非常不开心的事,所以我本来想让你死的,但看在你与我接触的时段一直都挡在这个丫头的面前,又让我想起了爹爹对我的爱,所以我勉强饶你一命。”
“易夏,蛊族的入口在城郊龙王庙附近,我这里有一把密匙。”说着,女鬼再次操纵气流,从顾子衿身上移出把钥匙,“带着密匙,它会帮你们找到蛊族入口。”
易夏抬手抓过那空中飘来的物什。
再抬头时,只见星星点点的光泽自女鬼身上散出,如流星坠世、如银粉飘散……
嗫嚅动唇,她终是没说出些什么。
直到光芒自眼前散尽,这世上再没有女鬼踪迹,易夏才回头朝那笛子吹得响亮的廖宗元看去,“她已经走了。”
“走去哪?”廖宗元愣怔。
“可能是山川之巅,也可能是江河之尽。总之,是不会带给她痛苦的地方。”见廖宗元还没明白过来,易夏叹了口气,“简单来说,周会长的仇报了。”
早在大阵初成之时,易夏便知晓了那女鬼可能心存死念。
那再怎么样也是怨气积身的鬼魅,能让他们如此轻易便得手,唯一可能的是……对方已不想再存于这世间。
*
大仇虽得报,可当晚磨蹭了许久,廖宗元才将通知电话打给了苏酥。
从兴奋到悲哀,只一瞬的时间,苏酥便泣不成声。
近些日子心神不宁的原因似乎得到了解释,那是老周再跟她告别啊!然她那时还想去医院查探病因,想要将这不适剔除出自己的身体。
老周……会难过的吧。
定下了两日后将遗体接往s市的事情,廖宗元心情沉重的感受着听筒内的忙音。
嘟—嘟—嘟—嘟—嘟……
这一声一声跟心跳有多像啊。
正愣怔着,面前坐了一人,“我前些日子听妈妈说你打算从协会内离开。”
廖宗元苦笑,“当时是这样打算的,现在……”
现在老周走了,他要替他守着这个摊子。
“我对不起你妈,如果她无法接受我这样朝不保夕的人,我……”
他不想说出分开的话,但他也不想易玲受到委屈,她需要的安稳,他暂时给不了。
卡壳在此,廖宗元正打算狠下决心说出接下来的话,下一秒,他被对面的丫头给搞蒙了。
“妈,你听见了吗?”
易夏用一只手撩开耳边头发,蓝牙耳机的轮廓清晰可见得映入廖宗元的眼眸。
这么说,他刚才说的话玲玲都听见了?
正冒着冷汗,只见眼前递过来一只手,其间捏着一双耳机,“我妈要跟你说话。”
见对方接过,易夏亦步亦趋的朝外走去,伪装出一副将给二人留够空间的模样。
一刻钟后,待对方还过来耳机,她点开手机内留存的录音,只听里面道——
“玲玲,我爱你,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委屈。”
“我是那样的人吗?只因为你无法安定就要离你而去?你是这样想我的吗?”
“玲玲,我错了……”
……
伴随着两人肉麻的话语,易夏缓缓进入了梦乡。
竖日,当她再一次抵达与廖宗元讨论了好几日方案的客厅时,只见其内坐了许多陌生面孔。
廖宗元一一为她介绍,“这是闫鸿,擅长布阵。”
“这是鹿离,擅长打磨法器。”
“这是安国立,擅长绘符。”
……
待将所有人名以及他们擅长之处介绍完后,廖宗元突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是易夏,你们会的她几乎都会,你们不会的她几乎也会。她还是我的……未来女儿。”
后一句话众人不作质噱,前半句话,众人只表示:吹!你就继续吹!
然而待他们一群人凭借密匙进入蛊族境内后,他们才发现老廖并没有在吹牛,这位真的什么都擅长啊。
蛊族的聚居地明面上看起来像极了世外桃源,可实际上却杀机重重、遍布机关,若没有密匙指路,他们压根想象不到,若想进入蛊村竟然须得踏过一片沼泽。
常人哪会傻不溜的往沼泽地蹿?
唯有他们这一群装备齐全准备前去找事的才有这个闲工夫!你搭法器我添符,不肖片刻,无一人损耗的来到了沼泽对岸。
在经历了弹药攻击、伏击攻击、毒箭攻击、虫蛇攻击后,一行人最终抵达了有人烟的地方。
本以为古村与世隔绝,落后不说,人民生活肯定极为返古,然而看着眼前这一排排北欧风格的独栋别墅,众人只觉自己有些太想当然。
在他们即将抵达位处中心最豪华的哪一栋房前时,房门从内拉开,只见里面走出一头戴金冠,身着长袍的矮个男人。
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可沉着的眼眸,却招示着他的实际年龄并非如自己面相那般稚嫩。
甫一碰面,男人不发一言的吹起了胸前挂着的口哨。
“嘘”的一声响,四面八方顿时窜来了比他们先前所遇乘以十倍数量的虫蛇。
易夏边斩虫蛇边朝男人的方向瞄去,见他每隔一段时间便需吹响一声哨音,手速加快,易夏挥舞着武/士刀朝男人的方向奔去。
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呼吸之间,哨声再换一个节奏,与此同时,易夏周围的虫蛇像是成了精,不再是刚刚那般在地上匍匐,反而如人一般直起了身。
扒在易夏的衣间,妄图朝她的面颊爬动。
眼看脱身无力,易夏大声喊道:“诸位大师,攻击那位蛊师的身体,他的身体是最脆弱的。”
众人闻言终于找到了目标。
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虫子怎么也杀不完,人……却逐渐感到乏力了。
易夏心内焦急不安。
在除尘符一张又一张的损耗之下,她终于有些受不住了,一个小小的意外,一只虫子拖着半截肉身猛咬她手腕一口,钻心的疼痛蚀入骨髓,易夏手中的刀显些落地,反应过来后,她掐决将虫子摔向地面,如此坚持又是一个刻钟,‘轰隆轰隆’的直升机声终于到来。
灭虫药剂不要命的往下撒,按照出发前的约定带好口罩,易夏心中安定了些许。
砍着、杀着、直径一米距离内的虫子终于没了,眼前有些朦胧,抬手搓了搓眼,她突然倒了下去。
晕倒之前,她隐约听见了陆司澈的声音。
可是对方不是已被她勒令待在酒店不许动吗?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待她再睁眼时,眼前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屋顶是白的、被褥是白的、床单是白的、连她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白的。
“易小姐醒了?”
听侧旁的护士这么问,易夏嗯嗯啊啊的点了点头,“这是哪?”
“这里是滇省第一人民医院,您所在乃是我们医院私人vip病房。”
“廖宗元呢?”
“廖老先生受伤严重,在另一个病房疗养。”
“我们一群有没有人死?有几个人伤亡了?还有陆司澈,陆司澈呢?”
见对方询问如此焦急,护士也忍不住加快了语速,“没有人死,但是有两位老先生失去了臂膀,您说的那位陆司澈,他……”说到这里,护士支支吾吾了起来,“他是唯一没有醒过来的人,听说是帮您吸手腕上的毒导致,我们按照廖老先生的安排,将他的病房设为跟您的对间。欸,欸,你还没好利索,不要拔针啊。”
易夏不断摇头,“我去见他一面,回来之后我一定好好扎针。”
她就知道自己当时没有眼花,踏遍虫尸朝她奔来的人,是陆司澈没错。
然而蛊毒怎么可以用嘴吸呢?百虫厮杀得一蛊,常人的身体,哪能抗住这样的毒性?
对间的病房和她的并没有两样,刺目的白只让人响起那日太平间时的境况。
心突然有些慌,易夏忙快走两步到陆司澈床边。
床上的他失了往日的神采,再不会对她说蹩脚的情话,再不会用各种孟浪的言辞调戏于她。
可不知怎的,易夏的心抽疼了两下。
“夏夏。”耳边突然传来这道声音。
“师父?”易夏回头。
护士在旁询问:“易小姐,您在叫谁?”
易夏潋眉,“我去一趟厕所。”
护士点点头,“这间病房就附带的……”
话未说完,只见对方已奔出了门外。
摇了摇头,护士感叹般说道:“真是怪人。”
出到门外,易夏直奔向自己的病房,将房门反锁之后,又行至内带洗手间反锁了第二道门。
“师父。”
“夏夏不要着急。”
再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易夏的眼泪刷的一下淌了下来,“师父。”
对面的常虚子叹了口气,“都多大的姑娘了,还学别人哭鼻子。他没事,会好起来的。”
易夏抬臂擦泪,“师父,我该做些什么?只需要等待他就能好吗?”
常虚子沉默良久,“夏夏,人世间的事物多为不美,能两全之时往往极少。还记得我当时说时候到了你就能回来吗?你现在若想回来,我便可以立即施法让你返回门派,但……陆司澈你却是不能管了。”
“如果你选择不回来,我会将治好他的方法告知与你,但同时,我们师徒缘尽于此,你不可再在那一时空使用我天衍派功法秘诀,当然,普通玄术师的手段保存在你脑中,这段记忆没人可以抹去,你亦可用此为你谋生。”
易夏被这话惊住,“为什么?”
常虚子阖眸,“因为你二人作为转运星已完成了使命,异域时空狼星摘除,一切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结束?我转了谁的运?他转了谁的运?”
“你转了国运,他为你吸静蛊毒,转了你的命运。”
“那他的体质……”
“只要他能平安度过此劫,体质问题便会自动得到解决。夏夏,你舍得他吗?”
易夏沉默。
常虚子懂了,“你是我最的意的弟子,师傅希望你能幸福。”
说完这话,他起身至面前的书架翻找起药经来,正在这时,只听对面的蠢徒儿说:“师傅,你给我两个小时的时间,两个小时后再告知我方法好吗?”
常虚子只以为她现在有些不便。
另一边,从马桶盖上坐起,易夏跑到床头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打开网银瞄了一眼余额,她转身朝医院外跑去。
半小时后,身后跟着三位抱着大箱子的力工,易夏快速走到了自己的病房,待清过工人的钱后,她再度在脑海中呼唤起来。
“师父。”
“我在,你说。”
拆开纸箱,易夏打开一本书页,“现在给您读的是《两系法杂交水稻研究论文集》……”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缓缓而过,手机铃音响起的那一霎那,易夏的手忽然卡顿不动。
泪染面颊,她哽咽道:“师父,我这里还有好多书,我给您读完,读完我们再结束好不好?”
常虚子也顿下了正在记载的笔尖,“就到这吧,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易夏哭的不能自已,“为什么?明明前面几个月不是好好的吗?”
常虚子无奈的笑,“钻天道的空子,也就只有这么一下子的时间才行啊。夏夏,我现在给你传送法籍,你在心里记牢,只可用比一次。”
话音落,易夏有一瞬间不能控制己身。
待她终于得以掌控身体后,脑海中已多了一项对付二度中蛊之人的法诀与药方。
“师父?”
室内静谧无音。
“师傅!”
依旧没有人回答。
饶是她哭的声嘶力竭,师父却再也没了,她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这出动静惊扰了护士,也惊扰到了正在安养的廖宗元,瞅着这一向坚强的丫头在他面前哭成泪人,廖宗元连忙安慰,“谁欺负你了,爹……廖叔帮你去揍他。”
易夏不断摇头,将那只拆封了一半的书籍重新封到纸箱后,脸上扯出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第二天,待易夏在病房无人时替陆司澈喂药施法过后,当天晚上,陆司澈便清醒了过来,然而在此之后的数天之内,她这个始作俑者却始终躲着对方不见面。
一日,易夏正在楼下晒太阳,脑袋却被人砸到了一个东西。
低头一看,显然是一株已然枯萎的玫瑰。
她扶腰正要将玫瑰捡起,手碰到花束的那一霎那,却只觉面前遮住一道阴影。
抬眼瞧去,只见陆司澈手持玫瑰,正单膝跪于地面直视着她,“枯败的玫瑰你都要捡,我这株风华正茂、花开正好的玫瑰你却不喜欢吗?”
风飘散,玫瑰的香气迎面而来。
易夏抬头望天。
她想,师父是不想看她这样的吧?
既然已经有了选择,就应该把握现在,再怎么自怨自艾,玫瑰也不会重现花期。
她随手接过了玫瑰。
红、粉、白、黄、蓝、橙、绿……
只愿以后的生活能如玫瑰一般多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