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按在她的手上。
他的声音很淡,他的神色很淡,他的一切都很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曦辞却莫名的觉得他有点生气。
生气,干什么?
曦辞的脑袋有点蒙。
而且,她这个样子和害不害羞有什么关系?
白朝生的手松开,然后转身,从旁边船舱的柜子里拿出一个药瓶,然后坐在她的旁边,伸手去卷起她的衣服。
曦辞急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我!我自己来,自己来就好。”
昏迷的时候还有些无所谓,但是醒来她那点面对白朝生才有的微弱的害羞就无限的被激发。
白朝生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将药瓶给扔到她的手里。
曦辞看着他,嘴角攒出一点笑意:“那啥,朝生君,我的伤口肯定不好看。”
所以,您可不可以暂时的转开自己的眼?
白朝生没有说话,依然坐在那里,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
曦辞没想到这个人脸皮厚到这个地步。
但是想想,反正又不是没见过,指不定他早就暗地里见惯了许多呢。
这样想着,曦辞便想要坐起来,然后去卷自己的衣服。
但是微微一仰,刚刚离开决明子的枕头不过一分,便跌落在了枕头上。
又试了试,然而腰上根本没有半点的力道。
她,不能动。
曦辞看向白朝生,只见他仍然没有任何表情的坐在那里。
他早就知道自己没法动了。
曦辞简直恨不得一脚踢过去,侧过头不去看他,这样戏弄她难道真的很有意思吗?
而白朝生的手指一转,已经从她的手里拿过药瓶,然后卷起她的衣服,从药瓶里倒出药膏,然后,低头,慢慢的抹在她被蛇咬得伤口上。
拿剑的手掌到处都是薄茧,一点点的将药膏推开。
少女的肌肤极其的娇嫩,那薄茧覆盖,有种隐秘的感觉,仿佛浑身的力气都在这接触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脸有些烫。
曦辞忍不住抬眼看他,那微微低下的脸正好撞入她的眼底,一笔一笔都勾勒出仿佛不染尘埃的容色来,那长长的睫羽覆盖在他那双让人根本看不出任何感情的琉璃色眼眸中,让人想要忍不住伸手去碰一碰。
但是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间,腰上正在推开的手使劲的一按,然后,一阵尖锐的疼痛猛地袭来,她痛的小脸微微一皱:“痛!轻点,轻点!”
“痛就对了。”少年不咸不淡的开口。
少年却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而是越来越用力,痛得曦辞都快叫起来了,她紧紧的咬着牙齿,却难免溢出一丝疼痛之声。
痛就对了!
这个人,难道不是在公报私仇?!
而在这样用力的推按中,曦辞只觉得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暖流随着腰腹上流窜开来,在疼痛之中,却又有一种舒服的感觉遍布全身,那麻木的感觉也在慢慢的消失。
曦辞这才反应过来,为了让血液流通,恐怕必须用力。
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事情,这个人偏偏一句话都不说,真的是一点也不温柔,一点也不细致。
白朝生收回手,然后站了起来,将药瓶往旁边一放,然后转身出了门。
曦辞看着他离开的身子,有些懊恼的将自己的脑袋往枕头上蹭了蹭。
而在这个时候,一个妇人托着衣服走了进来,笑道:“姑娘,我来为你穿衣服。”
曦辞点了点头。
那妇人替她将衣服穿上,方才笑道:“姑娘好好躺着吧,得了朝生君的青睐,那可是几辈子都换不回来的好运。像是之前朝生君担心姑娘,将姑娘抱了回来,担心姑娘有什么事,立马便让我进来给姑娘查看一番,方才看到姑娘被蛇咬了。”
曦辞顿了顿,问道:“你替我脱得衣服?”
那妇人笑道:“是呀,怎么了?”
曦辞笑了一下:“没什么。”
她为什么莫名的想要磨牙,之前那个人让自己认为是他帮自己脱得衣服,又羞又窘,却根本不是!
简直太恶劣了!
曦辞躺在床上,道:“没事了,你走吧。”
那妇人才点了点头。
那妇人走了之后,曦辞便看着放在那里的瓶子微微发呆。
曦辞腰上的蛇毒并非那么容易解除的,虽然暂时将蛇毒给吸了出来,并且防止了进一步的恶化,但是若是想要彻彻底底的清除干净,恐怕还有点艰难。
黑袍是绝对不会给她解药的,除此之外唯一能够解毒的只有秦国皇宫。
大船在慢慢的朝着秦国驶入,夏日的风很大,一声声的扫进来,将船舱上的窗户吹得“啪啪”作响。
白朝生不知道去哪儿了,曦辞躺了一天,又不能动,简直便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折磨。
有侍女端来三餐,却都是清淡到了极点的。
“那,有没有肉?或者辣的?”晚上的时候曦辞看着端上来的又是清淡小粥,内心是拒绝的。
那个侍女看着她道:“姑娘,你身上有伤,需要吃些清淡些的。”
曦辞嘴角勾了勾:“美人姐姐,我实在是吃不下去这些了,你去帮我拿点其他东西来好不好?”
那姑娘怯怯的道:“可是,朝生君吩咐的。”
曦辞笑眯眯的道:“现在朝生君不在这里。”
侍女看着曦辞,低下头,慢慢的摇了摇头。
真是难搞呀。
软的不行,那么就来硬的,曦辞道:“如果你不给我拿好吃的,我就不吃东西,然后等朝生君回来之后我就告你。”
这样耍赖威胁的行径说出来,那侍女都快哭了。
她也是买来的,这些船上的达官贵人通常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
曦辞心中莫名的生出一丝愧疚,急忙道:“美人姐姐,你不要肉也不要辣的,你去给我拿点酒来好不好?我决定不告诉其他人,而且,朝生君也没说不要我喝酒呀。好不好嘛,美人姐姐。”
她睁着眼睛也怯怯哀求似的看着那侍女。
那侍女见了,看着曦辞好久,方才点了点头。
曦辞顿时心花怒放。
小侍女离开,不一会儿便给她带来了一小瓶酒,虽然不多,但是曦辞的酒瘾早就犯得没有办法了,急忙接过那瓶酒,打开酒塞闻了一闻,便觉得整个人都要飘起来。
“谢谢美人姐姐。”曦辞嘴巴甜甜的道。
那小侍女看着那般样子,也忍不住笑了笑,接着收拾了饭菜转身。
曦辞拿着那酒瓶,这才发现自己的腰能够动一动了,于是滚了一圈,只觉得满身舒坦,在这么下去,她非得僵死在这里不可。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坐了起来,接着看着自己手里的酒瓶,对于她而言,她可以不吃饭,但是酒却不得不喝。
她打开瓶塞,先是小心翼翼的舔了一口,待那久违的味道在舌尖窜开的时候,顿时便有些飘飘然,然后,她正准备大口喝下去。
但是,微微一仰头,船舱外响起脚步声,一听这脚步声,便知道是白朝生。
曦辞心里哀嚎,急忙将塞子一塞,然后将酒瓶塞到自己的枕头下。
刚刚塞好,还来不及躺好,白朝生已经出现。
曦辞捧出笑意:“朝生君,您来了?吃没吃晚饭,船上的食物真的很好吃,没吃一定要吃呀。”
白朝生看了她一眼,然后抬起手,轻轻弹了弹自己袖子一下。
这个动作顿时让曦辞心中一紧,然后,白朝生已经施施然的上前,问道:“能坐起来了?”
曦辞非常乖巧的点了点头。
是呀,能坐起来啦,朝生君您不必担心,去忙你的事情吧。
然而白朝生却根本没有看见她谄媚的笑意,问道:“吃东西了没?”
曦辞急忙点了点头:“吃了。”
白朝生也不点头也没有说话,而是直接上前,然后一把握住她的下巴,微微一抬。
曦辞顿时脸微微一红。
她可没忘记之前的两次白朝生都是这个动作,一瞬间,那冰雪青竹般的气息在唇齿间流泻的滋味浮现在脑海,让曦辞心中微微颤抖。
然而白朝生却仿佛没有看见少女脸上那仿佛樱花一般的粉,而是淡淡的开口道:“张嘴。”
张,张嘴?
曦辞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白朝生的手下使了一个巧劲,顿时,她不由自主的张开嘴。
他低头,一双琉璃般的眼眸微微一转,然后道:“你没吃饭。”
曦辞:……
“你喝酒了。”话语虽然没有什么起伏,但是曦辞却明显感觉到他话语中那莫名的嫌弃。
曦辞:……
“而且,你中午的口还没有洗干净,还有一根青菜叶。”
曦辞:……!
滚!
曦辞又羞又恼,作为勉强算有君子之风的人,让人家姑娘家张开嘴给他看已经够了,竟然还这么没礼貌的说出口没有漱干净。
曦辞顺手扯过旁边的枕头,然后朝着她摔了过去!
滚!
但是那软绵绵的枕头根本没有丝毫的杀伤力,落在男子的身上比棉花落到身上没有差别多少。
男子连动都没动,手指仍然轻轻的捏着她的下巴,看着她之前苍白的脸已经被那桃花一样的红色都给覆盖,有种异样的明艳,尤其是那一双眼,带着诧异的热度和生动,并非像是以前一样遇见他总是将那生动隐藏在那一张优雅有礼的脸皮下。
他的中指下意识的摩挲着少女的下巴,看着少女的脖子上浮起淡淡的粉,方才缓缓的笑了。
他笑的时候,仿佛冰雪乍裂,在一片冰冷雪白中溢出一丝红,然后那丝色彩瞬间席卷而来,深深的覆盖所有。
让所见的一切都失色。
他开口,低头:“不过,我不嫌弃。”
嗯?
曦辞正在被那笑意弄得呆愣,听到这句话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那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像是拿着一根羽毛在心尖尖上勾着。
然后,薄薄的唇便压在了她的唇上。
你想的对,我便是想要吻你。
即便你喝过酒,即便你嘴里还有一点青叶,但是,我还是想要吻你。
我让你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人,不是曾经你臆想中的那个白朝生,那个人是死的,现在的他,才是活的,无论你讨厌还是喜欢,他只有在你面前,才是最真实的。
真实的,想要干一些他曾经就想干的事情。
比如,吻你。
------题外话------
撒糖撒得越多,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