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招待所后,曲鸣天正准备出门,远远就看见了一起回来的两个人,带上了一丝笑意。
  “一大早去了哪里。”看见云绵绵的衣服都灰扑扑的,曲鸣天点了点她的脑袋,“和你妈一样,都是皮猴子。”
  不好意思地笑着,云绵绵顺势挽住了曲鸣天的手,撒娇道:“舅舅,我和小舅舅要去市里,你顺便带我们一起吧。”
  面对小外甥女的请求,除了答应他还能说什么。见曲鸣天答应了,云绵绵拍了拍身上的灰,这才钻进了车里。
  抵达房子的时候,三轮车大叔还没有到,云绵绵先进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屋子。她的屋子是二楼最大的那一间,窗户被重新装过,是眼下最好的玻璃窗,鹅黄色的窗帘看起来就很舒服,当云绵绵看见床的时候,愣住了。
  床是红木雕花的老式木床,但是床垫却不简单,是席梦思。在这个地方,绝大部分人听都没听过席梦思,这个只有在沪市京市才流行的外来床垫,在这个地方是很难见到的。
  而现在,小舅舅竟然就给她搞来了一个床垫,她明明记得和小舅舅一起置办家具的时候,并没有这张床垫,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知道小舅舅是怎么弄到的。
  “隔壁是你的书房,我后来弄的,要不要看看。”曲鸣一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板,等云绵绵看过来后才开口。
  听到还有自己的书房,云绵绵来了兴趣,跟着曲鸣一就进了隔壁的房间。
  “这两间房都给我了,二舅舅住哪里?”云绵绵看着和自己卧室差不多大的书房,问了一句。
  “三楼还有房间。”曲鸣一不以为意,看起来压根就没把自己的二哥放在心上。
  等云绵绵看的差不多后,大叔也终于到了,看着那个箱子,云绵绵直接把它给搬进了一楼的储物间,打算就封存在那里,这是属于‘云绵绵’的一切,也就代表她要帮‘云绵绵’做的都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全新的人生。
  市里的房子已经全部整理好,云绵绵和曲鸣一商量了一下,直接回招待所,等着曲鸣天回来一起把房间退了,住到市里。
  在等曲鸣天的这段时间内,云长财又来找云绵绵了。
  看了曲鸣一一眼,在小舅舅的点头之下,云绵绵走了出去。
  “绵绵,你救救哥哥吧,就一百块钱,一百块钱就够了。”云长财的脸上乌青了一块,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被打了一顿。
  云绵绵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被催债的打了?”
  “是,是啊,你救救哥哥,再不还钱,他们就要打死我了。”云长财不是没有找爸妈要钱过,只是这次云建军直接把他给打出了门,说什么也不让他再进去了。
  这对云长财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他没有关系好的朋友,以前的同学要么还在读高中没有钱,要么工作了,钱全部交公,根本没有多余的借给他。
  情急之下,他才想着再来找云绵绵一趟。
  因为云长财私心里想着,云绵绵亲生父母家那么有钱,不就是一百块钱嘛,恐怕连她一周的饭钱都不够,就那么一点点钱,借给他应该没有问题的。
  “我不会借你的,现在是你自己管不住手要赌,就算我帮你还了这一百,下次还会有两百,两千甚至两万,而且你忘了上次的那五百块钱了吗?”云绵绵说的云淡风轻,话却极重,“赌的人,是永远管不住自己的。”
  见云绵绵不肯松口借钱,云长财咬咬牙,看见曲鸣一还坐在招待所里看着他们,只能恨恨的离开。
  回到招待所,云绵绵喝了一口茶,刚刚说了那么一大通话,她的嗓子都在抗议了。
  “这人,好像不是第一次来找你了。”曲鸣一看见云长财就觉得有些眼熟,思来想去,这不是他上次骑自行车的时候忽然冒出来的人吗。
  “是云建军的儿子,赌输欠了钱,现在找我借,我没给。”云绵绵毫不避讳的直接把云长财的来意告诉了曲鸣一,“上次就欠了五百,大概就是拿云岚的钱还的。”
  云岚在京市那么多年,平时的零花钱不少,就算是花钱大手大脚的,在这个什么都需要票证的年代,她又能花多少,这些年只怕也存下了一笔不菲的小金库。
  等过几天云岚判刑之后,那七千块钱和票证大概率是能全部拿回来的。想到这里,云绵绵加深了笑意,家里的钱,能拿回一点是一点,绝对不能便宜云岚了。
  曲鸣一点了点头,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那个云长财不是个好人,你平时也要小心点。”
  一个长年混迹赌圈的人,能有什么好心思,这些年只怕是早就把心给染黑了。那个地方乌烟瘴气的,坏心思不少,云绵绵连着两次都拒绝了云长财的借钱请求,云长财肯定心存歹念。
  “我知道的,小舅舅。”云绵绵放下茶杯,皱了皱眉,“云长财住在镇上,今天我们就回市里,以后也不会碰到。”
  只要是在海市,碰到的机会依旧很大,曲鸣一没有说,却已经把云长财给记在了小本本里,打算慢慢收拾这个人。
  等到曲鸣天回来的时候,曲鸣一趁着云绵绵回房间收拾的空档,把云长财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家竟然没有一个好人。”这下连曲鸣天都觉得有些惊讶了,这样一家子都坏的,着实是少见。
  曲鸣一顺手拿了一颗草莓放进嘴里:“谁知道呢。”
  “这是给绵绵带的,你别吃,”曲鸣天拍下了还要去拿第二个的手,睨了曲鸣天一眼,“过两天你也要回去了,陈将军都去问大哥你什么时候回京市了。”
  “他们又不是没有我就不能运作了,我还想多陪陪绵绵。”曲鸣一也不在乎被二哥拍了手,耸耸肩,颇有些无赖,“与其回部队面对那一群小兔崽子,我还不如陪着我家绵绵,绵绵多乖多听话。”
  曲鸣天都懒的理会这个吊儿郎当的小弟,自顾自的整理着行李,没再搭理他不切实际的话。
  曲鸣天三十好几了,也没个对象,家里的哥哥姐姐都愁死了,偏偏就他不当回事儿,但凡部队里有人想给他介绍对象,他都跑的飞快。
  这家伙的终身大事可是愁翻了一群人。
  “叔公那边想让你过去,大哥也顺便帮你拒绝了。”曲鸣天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又说了一句。
  曲家的叔公早年逃到了港城,后来因为机缘,成了港城屈指可数的富商,这个年代的港城富商多少和驻扎在港城的外国军队有些关系,毕竟不打点一番,他们又怎么能好好的发展。
  这次京市的事情,让曲鸣洛主动联系了叔公,把妹妹给送了过去,也是趁这个机会,让叔公知道了曲家现在的状况,自然也开始打起他们的主意了。
  “让我过去?”曲鸣一差点笑出来,他坐在藤椅上,顺手拿起了手边的文件,“他打着什么小心思,以为国家不知道吗。”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你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该说的别说,不该联系的也别联系,”曲鸣天看着自己弟弟,十分严肃,“不要为了逞一时痛快,坏了计划。”
  “我知道。”曲鸣一摆了摆手,看了几眼文件后,又丢回桌上,“绵绵在这里你要好好看着,这个丫头聪明着,可别被她发现了。”
  “嗯。”曲鸣天穿上了外套,明明是大热天,却依旧仔仔细细的把纽扣扣到了最后一个。
  等云绵绵在楼下等的快睡着的时候,两个舅舅才终于走了下来。
  “走吧,小丫头等的都快睡着了。”曲鸣一看见云绵绵衣服昏昏欲睡的模样,走过去拎起了她的行李,回头对曲鸣天说。
  曲鸣天颔首,走到云绵绵面前,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她只是困了而不是生病后才放下心。
  三个人坐上了车,离开了这个村子。
  招待所的老板看着桑塔纳的尾巴,有些感慨,他们这一家走了之后,以后恐怕就不能在这里看见这么气派的小汽车了。
  搬到了新家后,还没住上两天,曲鸣一就和云绵绵告别回了京市。
  他嘴上虽然说着不愿意回去,实际上他也明白,现在正是形势紧张的时候,再回不去会有大麻烦。
  曲鸣一离开后,云绵绵几乎就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女,每日都待在书房里。
  曲鸣一想的周到,高中三年的书籍和资料早就已经给她整理好放在书柜里,只是找资料的麻烦避免了,文具耗费的大,不过半个月,一瓶墨水就用完了,云绵绵没办法,只能收拾一下,准备出门买些文具。
  和曲鸣天说了一声后,云绵绵背着军绿挎包就出了门。
  只是大概她运气不好,出门还没有走两步,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云长财第二次在云绵绵那里碰壁之后,在镇子上实在呆不下去了,家里人无论说什么都不肯给他钱还债,他只能东躲西藏,过的苦不堪言。
  加上连续好多天都没有赌了,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只能偷偷跑到了市里,在王赖子赌场里另外一个赌徒的介绍下,去了一个那赌徒熟人开的赌场。
  也许是换了一个地方,他的赌运又回来了,在那里不仅用五块钱赌回了两百块钱,让他把欠了王赖子的钱给还了,还在市里租了一间房,打算就在这里待着了。
  今天正是他赢了一笔大的之后,请好兄弟去吃饭回来,准备继续赌上一把的好日子,谁知道迎面就看见了云绵绵,让他觉得有些晦气。
  他原本不打算理会她,只是见她一副孤傲不愿意搭理他的模样的模样,就忍不住自己想要刺她两句的心理。
  “云绵绵,怎么,搬到市里就不认我这个哥哥了。”云长财停下了脚步,嘲笑的看着云绵绵。
  这会儿再见到云长财,云绵绵只觉得他是冤魂不散。
  “要我提醒你吗,我不是你妹妹,你妹妹在牢里蹲着。”云绵绵往边上走了边上,似乎生怕云长财把什么脑/残病毒感染给自己一样,“没事我先走了。”
  云长财冷笑着拦下了云绵绵,转头和身边的好兄弟说道:“这是我妹妹,怎么样,长得漂亮吧。”
  这位好兄弟早在看到云绵绵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听到云长财的话,连连点头:“漂亮,漂亮,妹妹,难得遇到,不如和哥哥去吃点,哥哥带你去从来没吃过的好东西。”
  嗤笑一声,云绵绵绕开了云长财,直接走开。
  面对这样的人,多说无益,只不过在这附近见到云长财,她以后是需要小心一些了。
  见云绵绵这样不给面子,云长财呸了一声,嘴里骂了一句脏话。
  “你妹妹怎么不和我们一起走?”好兄弟福子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问出了声。
  看到福子眼底的欲/望,云长财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拉着福子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听完后,福子的眼睛都亮了,他连连点头,对云长财更加热情了。
  并不知道云长财已经对她心生歹意的云绵绵这会儿正在一家收废品的仓库前,她的粗略地扫了一眼仓库,胶布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里面地书太多了,不仅有高中教材,还有被当作垃圾丢掉的外国名著,想到前些年那些被当作烫手山芋一样丢掉的珍贵书籍,云绵绵从口袋里拿出了两块钱,找到了看仓库的大叔。
  “叔,我要上高中了,想淘点书回家,不知道您看方不方便。”云绵绵不动声色的把钱塞到了大叔手里,眼巴巴的看着他。
  被一个乖巧的漂亮小姑娘盯着,大叔立刻就想到了自己家里的女儿,原本板着的脸都柔和了些许,他收下了两块钱,从边上扯了个袋子给她。
  “再过半个小时后会有人过来,你快点。”大叔说着,就把身边的小门给打开,让云绵绵进去。
  立刻明白了大叔的意思的云绵绵麻溜的从小门进去,躲在角落里搜寻,尽量避免去那些显眼的地方。
  不得不说,这地方的确就是一个天然大宝库,云绵绵看也没有看散落一地的高中教材,蹲在角落扒拉着那小山丘一样的一小堆书,除了一些小人书和故事书外,里面时不时还会掺杂基本全英文外国名著和国内那些后来都找不到的孤本。
  那些年被祸害的人家太多了,特别是那些有底蕴的大户人家,里面的私人藏书全被当成了垃圾给统一丢到了这里,毕竟那些没有文化的卫兵眼里只看得到真金白银,还不明白这些古籍孤本的价值。
  除了这些外,还有一些被当成不值钱的铜币,云绵绵不动声色的把铜币捡起来塞进自己的布包里,然后拎着一大袋的书就走了出去。
  见云绵绵这么快出来,大叔还以为她没挑什么东西,索性把边上的一袋子书都塞给了云绵绵:“都拿去吧,反正到时候运走也是被销毁,不如给你们这些还在看。”
  “谢谢叔,叔再见。”云绵绵也不客气,接过书道了谢就走。
  等云绵绵拎着两袋子书回来的时候,曲鸣天正要出门。
  “找了书回来?”曲鸣天看见云绵绵手里提着两袋看着就不轻的书,伸手帮她拿着,转身又往二楼走去。
  云绵绵连忙跟上曲鸣天的脚步:“本来想买墨水,看到有个仓库就进去看了看。”
  “我书房第一格抽屉有墨水,你拿来用。”曲鸣天将书放在了桌子上,叮嘱道,“我晚上回来,陈大在一楼房间,有事就叫他。”
  云绵绵乖乖的点头,十分听话。
  曲鸣天前脚出去,后脚就有人来敲门了,陈大听到敲门声以为是曲鸣天又回来了,出门就打算开门,被云绵绵给叫住了。云绵绵站在二楼,能够看到敲门的人,但是敲门的人却看不见她。
  从二楼走下来,云绵绵食指放在唇上,示意陈大别出声,让他先走到门后的死角出。
  门外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敲门的动静更大了,云绵绵见陈大站好后,这才打开门。
  云长财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药过来,在云绵绵开门的瞬间就想用帕子捂住云绵绵的口鼻,却被早已又防备的云绵绵给躲开了,陈大看见外面这个男的竟然想偷袭云绵绵,立刻就把他给按在了地上。
  边上翘首以待的福子还以为这次稳了,结果下一秒就看见云长财被按在了地上,吓得转身就跑,云绵绵直接拿起边上的棍子,一个闷棍就把云长财给打晕了。
  “陈大,追上那个人!”云绵绵眼神冰冷,叫陈大去追人后,把云长财给拖到了原子边上,拿起挂在杆子上的麻绳,直接把人给绑了起来。
  等陈大把人追回来的时候,云绵绵已经打了报警电话,这会就等着公安同志过来了。
  对于福子,云绵绵给了他同样的待遇,拿麻绳给他绑了起来,和云长财丢在了一起。
  “你们凭什么抓我!”福子有些慌了,他企图从绳子里挣脱,可惜麻绳太粗糙,他还没挣开,那一身皮肉都被磨得红红的,“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