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听到这整个人都懵了,这他妈的还配为人父母吗?
  “当时我正好有点事情回首都,在那个小馆子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他们。”傅南胜觉得自己多少有些趁人之危了。
  不过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开口,情况会更糟糕。
  不然呢?
  真由着她母亲自杀吗?
  一旦王母自杀,那王春香这些天有多风光,日后就是有多惨。
  爹妈那是养育了你的人,生你养你供你读书,你不听话也就罢了,还逼死了爹妈,这是人吗?
  可听话就意味着要回到家乡,一个留美归来的硕士竟然要回到小县城去。
  这岂不是荒唐?
  所以当时傅南胜开口了,“你没跟伯父伯母说,我们正在处对象吗?”
  傅南胜当天要去办些事情,穿着一身军装,肩膀上是两杠一星。
  他本就身材高大,气势逼人,吓着了王家父母。
  王春香恍惚中顺着他的话说,两人就顺理成章成了正在交往中的恋人关系。
  至于那个小邹,小县城里教育局长的儿子而已,还能及得上少校军衔的傅南胜吗?
  阮文觉得傅南胜其心可诛,“你倒是会趁人之危。”
  “的确有些。不过那时候选择两难,换做是你,也没办法选,不是吗?”
  “没得选?”阮文才不信傅南胜的鬼话,“你们当时在吃饭是吧,去后厨找一把刀出来,架在脖子上,控诉这当爹妈的当年为了自家儿子,把她这个小闺女丢到乡下,自己大学毕业想要留在上海工作结果他们催自己回家结婚嫁人,多宝贵的大学生在爹妈看来不过是给儿子铺路的垫脚石而已。再说了,王春香当年是初中毕业,后来读大学都是国家养着,甚至还会接济家里,什么父母供着读书?自从下乡后,她有花过家里一分钱吗?”
  这些年来,第一个留学归来的硕士,一心报国,却被父母逼得要自杀。
  这么一闹腾,看到底是谁理亏,大家又都会站谁!
  放在四五年前王春香没有这急智,所以这才出国逃避这个问题,可如今她回国了,在留美读博和回国之间做出了选择,难道她还能没一点考量?
  只不过她还没反抗,被傅南胜抢了先,结果莫名其妙就多了个少校对象。
  王家父母是最忌惮这个,自然不敢再招惹。
  可这么一来,王春香也就跟傅南胜捆绑在一起了。
  “你觉得我毁了她?”
  如果现在傅南胜站在她面前,阮文会毫不犹疑的给这个男人一巴掌。
  可惜没有那么多如果。
  她没能好好补觉也就罢了,如今还被气得要死。
  恨得牙痒痒。
  “阮文,我们那里也有大学,既然都是建设祖国,让她去我们那当学科创始人不好吗?”
  “不好!很不好。那能一样吗?”阮文当然知道,边疆有大学,不就是在石河子吗?
  可在石河子大学,和在复旦是一回事吗?
  影响力截然不同好吗?
  王春香既然回国,就要把自己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凭什么为了你傅南胜的那点私心,就要远去边疆?
  “三年,我跟她约定好了的,留在边疆三年,三年后我提出离婚,放她回去。”
  “傅南胜你觉得自己很伟大是吧?你以为这三年国际研究内容一成不变吗?亏得你还留学西德读过书,你难道不知道,学术一直都是在发展的吗?在上海她能了解到最新的发展动向,在边疆她行吗?”
  阮文像机.关.枪似的火力不断,压根没注意到回来的周建明和阮姑姑。
  “你以为自己英雄救美很厉害是吧?你以为你给了她选择你就特别的伟大光荣正确是吧?”
  傅南胜怎么也没想到,阮文竟然这么能说。
  他有些后悔打这个电话。
  “想挂断电话是吧?你觉得我多管闲事?傅南胜这是你自找的好吗?我还没……”
  “阮文,是我。”
  王春香的声音让阮文的怒火更盛,“他算计你你就由着他算计是吧?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你脑子锈了吗?遇到事情不会先拖延着,打电话找我也行呀,我不在不……”
  她那时候的确不在国内,今天在德州明天就可能飞往底特律。
  “可就算我不在,你去找教育部的人,他们也不会由着你被嫁人呀。”
  王春香一如既往的温柔,依旧是阮文面前那个小妹妹,“你不也经常来这里吗?”
  “那能一样吗?”
  她去了边疆那么多次,所以更清楚边疆的条件多糟糕。
  “有什么不一样?”王春香轻声的笑,“你来这边抓农业抓工业,我来抓教育,这样咱们分工明确,说不定我还能多教一些学生回头帮你呢。”
  阮文不想说话,她可以指责傅南胜的算计,可怎么去指责王春香的一片赤诚?
  “傅政委也是好心,我挺好的,你别生他的气了,气坏了身体不值当的。”
  “谁他妈的会为这么个王八蛋气坏身体?”她就是恼,恼他算计到自己的朋友头上。
  王春香知道阮文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说自己的事情,“我之前听周大哥说了句,你希望能号召更多的有志青年去边疆帮助边疆工农业的建设,不过好像效果不是很好。你看我现在带了个头,这次跟我一起来边疆的差不多有十来个大学生呢。”
  阮文:“……你消息倒是灵通。”
  “那是,我本来是打算回去后就去你姑姑那里蹭饭吃,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
  “等过年的时候吧,反正你那个老家不回去也罢,过年的时候来我家过年,到时候让我姑给你做好吃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我总不能两手空空的过去,你说带火腿去怎么样?”王春香自己都笑了起来,“这是不是借花献佛?”
  “你带什么她都喜欢,她喜欢女孩子读书有本事。”
  阮文手指在桌子上划来划去,“照顾好自己,要是傅南胜欺负了你,跟我说,我找人收拾他。”
  “我知道。”
  王春香知道,阮文并不是真的恼自己,她只是被气着了而已。
  等这股子气过去,就没事了。
  “不好意思傅政委,您别把阮文的话放在心上。”
  傅南胜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同志,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和她的感情真好。”
  “那是,阮文很热心的,当初带着我一起复习,要不是她我怎么可能考得上大学?”如果没有当初,或许她只是众多回城知青中的一位。
  回到家乡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或许像其他人那样早早的嫁人,已经生了几个小孩,每天都是屎尿屁的照顾着孩子,彻底失去了自我。
  现在在边疆,虽然有很多不方便,但她还能用自己学到的东西做一些事情,不是吗?
  傅南胜看着话忽然间多起来的人,虽说眼前的人和阮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人。
  阮文的性子里透着志在必得,似乎没什么是她搞不定的,即便是没把握她也不会把担心写在脸上。
  那是一个骄傲至极的人,也有骄傲的本钱。
  王春香不一样,她的眼睛很是温柔,像是一汪春水波光粼粼的柔弱。
  可又不是全然的柔弱,便是柔弱如草的人也有极韧的一面,任凭刀山火海都不害怕。
  “你跟我来这里,也是为了阮文吧?”
  王春香一愣,“也不能……”
  “树大招风,她通过学校政策鼓励大学生们来边疆搞建设,可到底走的是个人路子。你不一样,你是教育部盖章认证的留学生,你自愿到来建设边疆报销国家,是过了明面的。”
  阮文的鼓励政策依旧有效,但王春香让这件事变成了教育部牵头。
  这么一来,阮文就不再是那个靶子了。
  起码,没那么显眼了,不是吗?
  “我不太明白傅政委你这话什么意思。”
  傅南胜笑了笑,“真不明白吗?”
  男人的一双眼睛极为锐利,这让王春香觉得自己的那点心思都藏不住了。
  她没吭声。
  而默认意味着承认。
  年轻如王春香经历了变化剧烈的这些年,对政治有属于她的见解。
  如今的阮文是香饽饽,可谁知道几年后呢?
  万一到时候有人找她麻烦、算旧账怎么办?
  王春香是怕的,所以当时她没有否了傅南胜的说辞。
  报效国家同时也是报答阮文当初对自己的恩情。
  王春香笑着抬起了头,“能麻烦傅政委帮我保守秘密吗?”
  “客气了,我们是未婚夫妻,不需要这么客气。”
  王春香一怔,是啊,他们是未婚夫妻,甚至很快就要结婚了。
  即便傅南胜的驻地距离她所任教的大学直线距离三百多公里,他们平日里几乎见不到面。
  可他们如今的关系,的确是未婚夫妻。
  王春香笑了笑,“我知道了,那我喊你……”
  “阿傅。”傅南胜笑着说,“喊我阿傅就好。”
  这个称呼让王春香脸上一红。
  “你不是在美国留学吗?”
  “留学也不是学这种东西。”王春香顶了一句,她整日里忙着学习,恨不得能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丰富充实自己,异性同学之间的正常交往倒是有。
  可现在……
  这算正常交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