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阮文就和安德烈他们坐火车离开了省城,前脚她刚走,从首都方向开来的列车缓缓停靠在了站台。
罗嘉鸣从车上下了来,直接喊了辆出租车往省大方向去。
薛亚男再度见到罗嘉鸣,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阮文不在学校。”
“那她在哪里?”
意识到自己有些急促,罗嘉鸣放缓了语气,“我不是来找她麻烦的。”
“她好像是去了东北,今天一大早就离开了。”
“她去东北做什么?”罗嘉鸣不解,不过也没指望这个女学生能回答自己,“那怎么能联系上她?”
人在火车上怎么联系?压根没办法联系啊。
薛亚男看着蹲在那里揪自己头发的人,她觉得头皮疼,“你还好吗?”
不好。
罗嘉鸣很不好,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扑了个空。
“知道她具体去哪里了吗?算了我去厂子里问一下。”问同学有什么用。
罗嘉鸣起身小跑离开,看的薛亚男一脸懵逼,风风火火的好奇怪
是谁出事了吗?
罗嘉鸣来到工厂这边,倒是没被为难。
护厂队的人有半数都认识他,只不过瞧着人过来还挺奇怪,“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忽然间来找阮文?别说是想要找她要机器。”
最近来找阮文要机器的人还真不少,就连护厂队的人都没少抽别人递过来的烟。
可他们谁还缺这两根烟?
这种事情遇到的多了,韩建国瞧着罗嘉鸣过来,第一时间就是怀疑他的动机。
该不会和那些人一样吧?
“不是。”罗嘉鸣有些哭笑不得,“她最近很忙吗?”
“可不是?这不刚跟人去了东北。”
“什么时候回来?”他就算是追过去,怕也追不上,只能尽可能的算阮文回来的时间。
“那可说不好,不过这次是陪那个外国人去验货,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她不是还得考试吗?”
呼风唤雨的阮文同志和绝大部分学生一样,都想要参加期末考,平日里不上课也就罢了,缺席考试那是万万不能的。
任课老师这时候也没法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
罗嘉鸣被这话一噎,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是。
“那她到了东北那边,有没有落脚的地方,接待的人是谁?”
“这俺就不知道了,不过你可以问问小陶会计,要不去问陈厂长,她俩肯定知道。不过她们俩去车站发货了,估摸着得中午头才能回来。”
罗嘉鸣:“……你们就那么忙吗?”
“那可不是,别看我们厂子不大,可养活着好些个研究所呢。”
谁能想象得到,这些个遍布天南海北的研究所,他们大部分的研究经费,却是来源于这一片不薄不厚的卫生巾。
韩建国一开始也不相信,但事实胜于雄辩。
罗嘉鸣并不是很相信这说辞,“老韩你就吹牛皮吧。”
研究所一年经费得多少,这么个小厂子,工人统共不超过五十人,哪来这么多的经济效益?
就骗人吧,谁相信谁是小狗。
“你不相信就算了。”韩建国是无所谓的,他在厂长那里听到过一句话,叫不与傻瓜论短长。
他不与傻瓜论短长。
“你过来到底为啥事?”
罗嘉鸣叹了口气,“你别问了,反正不是为了我自己。”
要是为了机器他倒是觉得还好,可实际上……
罗嘉鸣叹了口气,坐在那里左顾右盼。
陈主任和陶永晴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
从刘五斤的人力三轮车上下来,陶永晴继续刚才的话,“……我怕回头商业厅的黄主任过来,到时候他要是施压的话,咱们不好不照办。”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了风声,搞的一群人盯上了阮文,说什么一台机器就能赚好几百万美金。
钱帛动人心啊。
这谣言招惹的各方人马出动。
目前厂子里还能应对,可是万一省里头再来个什么指示,怕是……
就算阮文都无法招架。
“先别想……”陈主任看到了站在那里的罗嘉鸣,她微微皱了下眉头,冲着罗嘉鸣点了点头。
“陈厂长,我需要马上联系上阮文。”罗嘉鸣开门见山,“有很重要的事情。”
这话,让陈主任脚步微微一顿,“里面谈。”
罗嘉鸣和阮文的恩怨,陈主任不是特别清楚,不过大老远的过来,口口声声有重要事情,那么请人详谈还是有必要的。
到了厂长办公室,罗嘉鸣直接开口,“谢蓟生那边出了点状况,我想阮文需要过去一趟。”
这话惊着了正在倒水的陶永晴,她猛地回头一失神,水溢出了茶杯,洒了一柜子。
陶永晴惊呼出声,连忙拿过抹布擦去柜子上的水。
“他出了什么事?”陈主任目光炯炯地盯着罗嘉鸣,“如果他养父都处理不了,那让阮文去,怕是也没什么用,还是说谢蓟生现在身陷囹圄,你想要阮文过去探监?”
罗嘉鸣:“……”这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不好招惹。
“也不是,只不过这件事,多少和阮文还有点关系。”
罗嘉鸣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看着眼前的这位长辈,“我只是觉得,阮文过去处理一下比较好,汪叔叔不太适合插手这件事。”
陈主任没吭声,这让罗嘉鸣一时间有种无处着力的荒谬感。
“我知道我之前和阮文有不愉快,可是我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不愉快就去坑她啊。”他有点赌气,“是祝福福她爸还想要撮合我跟祝福福,前天找我吃饭,喝多了说了几句。”
有人盯上了谢蓟生。
用祝主任的话来说,那就是化纤厂的账目有问题,有人趁着这个机会,想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当时罗嘉鸣听得心肝颤,后来祝福福她爸喝多了舌头都大了,也问不出什么来。
但这件事很严重。
往大了说,那就是侵吞国家资产。
就算是叫来汪老,他也扛不住。
“那这件事,和阮文有什么关系?”
“祝主任说,之前这人找阮文想搞两台机器,好像被阮文拒绝了。”
罗嘉鸣倒不是觉得阮文拒绝不对,只是这件事想要解决,需要阮文去处置。
“你为什么没去找谢蓟生?”
陈主任的发问让罗嘉鸣哭笑不得,“我去找他,他那人什么性子,怎么可能会为了这种事情让阮文屈服?到最后还得警告我别多管闲事,我也知道自己这是多管闲事,可……”
总不能看着谢蓟生身陷囹圄吧?
他就算是再不喜欢阮文,这跟谢蓟生没关系啊。
他还认谢蓟生这个兄弟。
陈主任看着一脸苦涩的年轻人,“阮文去了东北,明天上午才能到。”
现在想联系阮文,也联系不上。
“我会跟那边的人联系,争取第一时间告诉阮文这件事,至于她会怎么决策……”陈主任觉得有些事情就是那么的残忍,非要人做出二选一的抉择。
“那我先回去打探下情况,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毕竟还没闹到明面上,说不定会有转机呢?
罗嘉鸣先一步离开了,留下办公室里一老一少两个女人陷入沉思。
陶永晴小声打破了此间安静,“主任,真的有他说的那么严重吗?”
她原本以为,最严重的不过是黄主任的施压,没想到首都那边竟然还有人想要把手伸过来。
“希望没有吧。”
陈主任拧着眉头,神色不见丝毫的轻松。
……
齐齐哈尔路途遥远,一开始安德烈还很是兴奋,跟着列车上的旅客饶有兴趣的学中文。
车上待得久了,他脸上笑容越来越少。
回到卧铺车厢里,意大利人和陶永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她在做什么?”
出于礼貌,安德烈没有凑过去看。
“写作业呢。”陶永安糊弄人,“你来的不是时候,如果是冬天的话,倒是可以去滑雪,我们的大兴安岭不比你们的阿尔卑斯差。”
从马可·波罗到圣母百花大教堂,陶永安把自己脑海中关于意大利的知识全都搬了出来,说的自己嘴皮子都秃噜了。
好在,夜幕降临。
安德烈沉沉睡去,鼾声雷动。
陶永安过去瞧了眼,“怎么样?”
“差不多快收尾了。”阮文这次拖稿严重,列车上这才有时间折腾。
列车上颠簸,倒是把她思路给开阔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