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韩嘉榆突然倾身,贴到他耳侧,问:“要关灯睡觉吗?”
  他一抖,忙不迭点头, “好。”
  啪嗒。
  室内的灯熄灭,万物显得平静。
  与韩嘉榆共卧一处的时冬暖的心脏却更加不安分。
  就这样吗?
  时冬暖忐忑地想。
  这人真的什么也不做吗?
  静静等候片刻,身边的人确实一动不动。
  甚至连翻身的动作都没有,像是真的睡着了。
  时冬暖略感遗憾,第一次共枕,兴奋的却只有他自己。
  转身,却在黑暗中,视线对上韩嘉榆明亮的眸光。
  时冬暖呼吸一滞,蜷进被子深处。
  “你看我干什么……”他闷闷地问。
  “看你什么时候转过来面对我。”韩嘉榆侧卧着,手肘斜撑着上身。
  “不是要睡觉吗……”
  “睡啊。”韩嘉榆手指点点被子, “你霸占了我的被子,我有点冷。”
  “……”
  时冬暖在被子里蛄蛹蛄蛹,把被单角从身下揪出来,分给对方一点。
  结果韩嘉榆没接,还说:“你可以霸占被子。”
  “那你不冷吗?”
  “我趁你睡着抱着你睡。”
  轰。
  脑子爆炸!
  时冬暖嗖一下把被子抽回来,躲在里头瞪着韩嘉榆。
  怎么这么犯规!
  做坏事还明目张胆宣告,这样他阻止也不是,不阻止也不是!
  时冬暖琢磨片刻,主动问:“要不,你现在就抱着我睡吧?”
  “……”韩嘉榆停顿片刻,问, “不怕我了?”
  “本来就没怕过你,我只是紧张。”
  话音刚落,韩嘉榆的手臂就揽了过来。
  连被子裹着人,将时冬暖一起拥进怀里,像抱着一个巨大的毛绒玩具。
  果然,肢体接触的瞬间,时冬暖全身都绷紧了。
  好在,隔着被子,刺激被削弱,加之慢慢适应,他很快习惯了被抱着的感受。
  男人身上与自己一样的沐浴露清香混在一起。
  连同彼此不太一致的呼吸频率,都交错成一片。
  时冬暖突然有点心痒痒的。
  第一次和男朋友躺在一块,对方什么也不做,他感到安心。
  可对方真什么也不做,他又觉得委屈。
  纠结了小半会儿,时冬暖看着韩嘉榆近在咫尺的眼睫,呼唤:
  “韩嘉榆。”
  “嗯?”韩嘉榆闭着眼,轻声应。
  “你睡觉,有没有什么特殊习惯呀?”
  “我习惯裸睡。”
  “……”时冬暖耳朵一热。
  一上来就听到了这么劲爆的消息。
  韩嘉榆又笑着补充, “今晚不脱,怕吓到你。”
  “唔……”时冬暖咕哝一声,又问, “还有别的吗?”
  “怎么?”韩嘉榆知道这小子有心事,反问, “你有特殊习惯?”
  “也不是。”时冬暖扭捏。
  “要听睡前故事?”
  “才不是。”
  “所以,怎么了?”
  “你……”时冬暖酝酿片刻,终于鼓起勇气, “要不要晚安吻呀?”
  软乎乎的语气,嘴上问着对方想不想要。
  话里话外却分明彰显自己的贪心。
  韩嘉榆喉结一滚,呼吸声骤重。
  但很快,就又调整回平时的状态,将人抱得更紧,下巴在人头顶磨了磨,一个不痛不痒的惩罚——
  “今晚先不亲了。”
  “为什么?”
  “在同一张床上接吻,容易擦枪走火。”
  时冬暖闭嘴了。
  虽说是邀吻被拒,但他却得逞般,感到满足。
  嘿嘿,原来紧张的不仅是他自己。
  他男朋友比自己还兴奋,但又疼他,所以忍着呢。
  “韩嘉榆。”
  “嗯。”
  “我会快点准备好的,你再等等我。”
  “好。”
  *
  次日一早,时冬暖睁眼时,韩嘉榆正穿上风衣外套,脖子上挂着耳机,显然要出门。
  他匆匆坐起,问对方要去哪儿,得来韩嘉榆要去病院看母亲的回应。
  “我能一起去吗?五分钟!五分钟我就能收拾好!”
  “倒是不急。只是你确定要去?她状态不好,我担心你会怕。”
  “不怕。”时冬暖摇头, “你能去,我也能去。我想陪你一起。”
  韩嘉榆莞尔看他,点头, “好。”
  韩嘉榆的担心,来源于寻常人对精神病院的刻板印象。
  多数人会误会病院里到处都是疯癫不可控的定时炸弹。
  实地考察后才会发现,病院的绿化景观与普通医院并无二致,而院区也会根据病人的特性和程度,划分出不同的活动区域。
  至少时冬暖进入大门后,发现休闲区跟着护工一起练操的病号们,神态与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只有细看才会发现这些人肢体动作有点僵硬,病情终究还是影响到了他们的躯体。
  韩嘉榆母亲所在的病区,并非森严的禁入区。
  时冬暖见到她时,她正坐在单独病房套间的沙发上,像一座雕像,一动不动。
  只有支在膝盖上的手比出“耶”的手势,出于某种强迫的执念,她维持着这样的动作,哪怕手腕因此颤抖,也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