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管是反击、逃跑都不会掀起什么风浪。
  可它在经过无一郎身边时,突兀地弯下腰,好奇地打量着他。
  “你怎么回来了?那个家伙没吃你把你放回来了吗?”
  “你什么意思……?”无一郎愣在原地。
  赤瞳鬼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加深弯腰幅度,用鼻子深深地嗅了嗅无一郎周边的空气。
  旋即,它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故作遗憾道:“抱歉,我认错人了,我刚才遇到一个长得和你一模一样的人,不小心认错了~”
  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只有刚才下山去找人的有一郎。
  “你把哥哥/有一郎怎么了?!”
  双手合十,掌心相触发出一声脆响,赤瞳鬼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们的表情。
  “我在上山的时候遇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孩晕倒了,本来想立马吃掉的,但是有个奇怪的家伙把他抢走了。”
  它恶劣地笑着,一点点嚼着字句,看着无一郎脸上逐渐的绝望。
  “我和那个家伙说这上面没有人了,那个家伙估计直接回去,已经把他吃掉了吧?”
  被、吃、掉、了。
  这几个字不断在无一郎的脑海中重复播放。
  无一郎呆呆地望着它,薄荷绿色的瞳孔逐渐失去高光,直至变成一滩死水。
  “不过你们也没差啦~等我吃掉你们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家伙,我会帮忙让你们葬在一起的哦。”
  话音落下的瞬间,白光一闪,赤瞳鬼的手臂被砍飞,撞到树干才黏糊糊地滑落至地面。
  刚才为了保险起见,无一郎把椿理子丢掉的斧头捡了回来。
  不知何时斧头到了他的手里,握紧斧柄的手背爆满青筋,眼中的杀意和敌意已经强大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椿理子怔愣在原地。
  虽然现在的无一郎和七年后的性格很不一样,但在她的印象中,无一郎是一个有点“自我”的人。
  因为有一郎是长子,他承担得更多,在有一郎羽翼庇护下的无一郎则显得单纯、不谙世事。
  而此刻,他发出了和身体极其不符的怒吼,即便是椿理子也被震得瞳孔骤然收缩。
  像是觉醒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无一郎的攻击如狂风骤雨般袭向赤瞳鬼。
  他的攻击又狠又凶,但人与鬼之间的差距是不可逾越的,所以无一郎几乎是自残式的攻击!
  即便四肢被划破,身体受到重创,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会不知疲倦地扑上去。
  ……
  等无一郎再恢复意识的时候。
  双臂不知道挥舞了多少次武器,肌肉酸涩发胀,手中的斧头和柴刀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
  熹微的晨光透过树冠撒在他的发顶,一并照在已经被切成数块但还有意识的鬼身上。
  垂下淡绿色眸子,他亲眼看着鬼一点点化作黑色的齑粉,在空气中挥散。
  柴刀和斧头落在脚边,无一郎面无表情地回头,往家的方向走去。
  刚才发生了什么来着?记不太清楚了。
  但得赶紧回家找到哥哥才行。
  他拖着没有一块完好的腿,如灌铅般一步一步走向他们的小屋。
  对,得先赶紧找到哥哥,然后他们一起带着椿理子下山找郎中。
  虽然会多花一些钱,但大家平安无事就好。
  可出现在他眼帘的只有一地的血迹和残破的废墟。
  那根支持着他行进至此的丝线,轰然断裂。
  刚才以自残式与鬼作战的残破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他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死物一般,没有任何一丝挣扎滚下山坡。
  明明日子变得越来越好了……明明马上就可以拥有幸福的结局了……
  无一郎的视线还停留在他们的小家上,但视线却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四肢也在发冷,呼吸也开始变得缓慢。
  闭上双眼,无一郎感觉自己浸泡在一潭黑水之中,黑水一点点没过口鼻,身体在缓缓下沉。
  这估计就是死亡前的感觉吧?
  可在那一潭冰冷、毫无生机,甚至能称得上有些恐怖的黑水即将淹过头顶时,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臂义无反顾地将他拉了出来——
  无一郎强撑着睁开眼睛。
  摇晃模糊的视野之中,他看到了椿理子如海藻的黑发。
  他不知何时被她背在背上。
  椿理子手里杵着一根树枝,作为支撑全部力量的载体,忍着每走一步就会传来的剧烈疼痛,向山下挪去。
  到底两个人的伤都太重。
  平日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头就绊倒了她,两个人再次从山坡滚落,撞到一棵树才停了下来。
  无一郎躺在地上没有动,毫无生机的绿色瞳孔呆滞地看着倒在不远处的椿理子。
  夜晚的战斗太过惨烈,椿理子没有一点血色,脸色苍白得近乎是一张纸。
  但即便虚弱至极,她还是用手臂强撑着身体,企图再次站起来。
  无一郎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我的双亲和哥哥都已经死了。”
  “……不许说丧气话。”
  双臂无力支撑整个身体,椿理子再一次沉沉倒在地上。
  她接连试了好几次,没一次成功,直到后面双臂再也抬不起来后,开始一点爬向无一郎。
  这些动作无一郎都尽收眼底,可他此刻没有任何求生意志,周身沉寂如同死水:“我也要死了,没必要再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