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想找就找呗,不嫌白费功夫就行。
  说实话,大队、公社这些人,别说他姐,就是他也瞧不上几个。
  在他看来,这一片儿算得上好男人的,他是一个,他二哥勉强算一个,再就是瑞哥,再没别人了,他妈能挑到好的才奇怪!
  江大姑和李旭回来时,路过红山中学,下车告诉江南了一声“事情搞定了,她不用管了”,就走了。
  江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她大姑战斗力那么强,把程家闹得人仰马翻,她只按部就班上班、复习。
  月底,挑了一个周末去看程皓。
  只一到家属区,好事的人就将她团团围住,七嘴八舌道,“小江,你受这么久委屈怎么不跟我们说呀!”
  江南黑线,说了你们能替‘我’做主还是怎么的。
  “就是,不然你婆婆和小姑子敢这么欺负你?”
  还有人奚落道,“小程真在外头有人啊,那你也太可怜了。”
  也有人感同身受地气愤,“你就不该离婚,拖死那对狗男女!”
  总之,看热闹的、可怜她、落井下石的……什么话都有,江南无所谓,大姑已经帮她把事儿都做了,程家的丑陋行径人尽皆知,她想要的效果也达到了,也就不想跟她们浪费时间了。
  于是,她抽出被握住的手,笑道,“谢谢你们关心,但我要带程皓出去吃饭,赶公交,就不跟你们聊了。”
  说着,快步离开。
  她一走,后面的人又开始八卦起来,“小江,真是不一样了。”
  其他人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江南一身碎花衬衫配黑色半身裙,长发编了两个辫子盘起,虽然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依旧土气,但比起以前可是大变样了。
  原主在车间工作,经常会弄脏衣服,所以她的衣服多是深色、耐磨的或者工装,哪儿穿过这么亮眼的衣服,再加上精气神也跟以前加班时的疲累萎靡不一样,
  这样一瞧,就打眼了。
  可这样的改变,又引出了一大批恶意谣言,比如江南在外头也有人之类的。
  江南对此一无所知,她到了程家院里,敲门喊程皓,却无人反应。
  江南问院里其他人家的小孩,“程皓今天出门玩了?”
  小孩摇头,“没有,程皓最近都不跟我们一起玩了。”
  江南了然,他们离婚的“后劲儿”到了。
  于是,她站在院里喊程皓,“程皓,我给你带了小人书,《小兵张嘎》和《哪吒闹海》,今天电影院放《大闹天宫》,你看不看,不看我走了!”
  江南站了会儿,听见屋里头传来争执声,程皓想出门,却被拦住。
  她笑笑,心有成竹地等了会儿,不要小看这些童年偶像对孩子的杀伤力。
  果然,没等多大会儿,程皓开门出来了,程母还拽着他的领子,见到江南的一瞬间,才尴尬松了手。
  程母若无其事地拉了拉衣服,才冷脸斜眼道,“怎么,嫌把我们家搅和得还不够,还有脸来!程皓没有你这样祸害他爸爸的妈妈!”
  程登临之前回家等待调查的事儿,吓住了程家人,程母更恨江南和她大姑一家了。
  江南笑笑,从包里拿出小人书递给程皓,程皓兴奋地抢过,低头翻看起来,根本不顾程母难看的脸色。
  江南又向程母道,“我不来,您不要程皓的生活费了吗?”
  说完,又掏钱给程皓,“你后两个月的生活费,拿去给你奶,我们就得走了。”
  她得让所有人知道,她没有弃养和不要程皓,让程皓受到的影响最小化。
  程皓头也不抬,反手将钱递给他奶奶,江南让他放下书走,他不愿意,“噔噔噔”跑回家,挎了书包出来,把小人书宝贝地放在书包里,要一起带着走。
  江南没管他,接下来把答应他的事儿都做了一遍。
  到国营饭店吃了红烧肉,买了汽水和山楂条去电影,汽水和山楂条混在一起吃,酸得他一边兴致勃勃看,一边挤眉皱脸。
  送程皓回家的路上,江南再次提醒他,“最近看你笑话的人不少吧?”
  程皓点头,心情骤然失落。
  是的。
  这段时间,不管大人还是小孩,见面就问他知不知道他爸妈离婚了,又问他是不是他妈不要他了。
  他奶奶也成天在家说他妈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差点儿搞掉了他爸的工作,让他们全家喝西北风,还让他不准认他妈。
  他觉得这些人好烦!
  还有妈妈也是,说会给他带好吃好玩的,他就一直等、一直等,但从他爸休假等到他爸上班,他妈都还没来。
  程皓就信那些话,他妈真的不要他了。
  那他也不要她了。
  到今天他妈来找他之前,程皓都想好了,他不要理他妈了,也不会给她养老!
  程皓的反应在江南意料之中,程母不搞这些小动作、叉烧哪天变成好儿子她才奇怪。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吧?”江南低头看向程皓,“如果有人嘲笑欺负你,你就跟他们说今天我带你做了什么,让他们回家找他们没离婚的妈妈带他们来,不来就输给了你,他们没资格嘲笑你。”
  程皓果然重新开心起来,眼睛亮晶晶地问她,“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
  江南想了想,回答,“不确定,但三十天内肯定会来。”
  程皓沮丧,“你不能多来几次吗?”他想每天都能这么开心。
  江南好笑,“我要上班挣钱呀,没钱怎么玩?我只能带着你上公园里干坐着,那样你乐意?”
  程皓赶紧摇头,妥协了,“那好吧。”
  到家的时候,他冲江南招手,“下次早点来!”
  家属院里的邻居们看这母子俩出去一趟回来好的跟什么似的,都啧啧称奇,道是江南会哄孩子。
  江南没听到,紧赶慢赶才赶上了去往红山公社的末班车。
  车上只有零星几个人,坐在头排的是一个头上贴着纱布的女人。
  江南多看了一眼,感慨在这车遇上伤患的几率也太大了。
  前有赵瑞,后有这个女人,伤得还都是脑袋,何等巧合。
  下了车后,江南看那个女人提着行李包往招待走,倒是没在意。
  只没想到,才回宿舍没多久,她刚洗漱完毕就又见到了那个女人。
  朱老师带着她敲开了江南的门,不好意思地问她能不能借住。
  “岑知青的介绍信过期了,招待所不让住,现在天又黑了,回大队不安全,只能到学校借住一晚。”朱老师解释道。
  江南倒是无所谓,只是,“空床倒是有,但我没有多余的铺盖,至于倪老师的床,我不能做主。”
  本地三月份夜里温度不高,没有铺盖肯定会冻病的。
  朱老师听她答应了,高兴道,“我有一床多的。”
  说着,回去抱了一床被子来,就这样,江南贡献了一张凉席和半壶热水,招待这位女知青住下了。
  等人裹着被子上床休息,江南开始坐到书桌前复习,今天带程皓疯玩了一天,她的学习计划还没完成。
  感觉有人看她,江南回头,发现女知青坐在上床,恍惚地看着她。
  “你要参加高考吗?”女人问。
  “对。”江南点头。
  她上辈子也参加过,岑静秋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但考得不好,断绝了回城的机会,她接受不了,就抛夫弃子,逃回了家。
  下乡八年,家中早已物是人非,哥哥嫂子添了三个孩子,把她和妹妹的房间占了,她连个睡觉的位置都没有,但她还是赖着不回乡下。
  她知道高考恢复,就意味着政策放松了,城里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挨家挨户驱赶下乡知青,她不想再回农村,不想顶着烈日下地,晒得皮肤枯黄,也不愿再忍受臭气熏天的旱厕,担心蛆虫爬到脚上……
  然后哥哥嫂子给她介绍对象,想让她早些嫁出去,她接受了,打算一边准备七八年的高考,一边稳住哥哥嫂子,只等高考后离开家。
  没想到,她又落榜了。
  没办法,她只能结婚。
  再婚后的那几年,是她二十多年人生中最轻松的日子,比少年时在娘家还舒坦:她住着宽敞的大房子,不需要工作,每天闲暇看看书、听听音乐,给二婚丈夫和继子做做饭、洗洗衣服……
  一切都很美好,但是好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几年后,那个男人因为走私贩私、贪污受贿被枪毙了,家里的钱财都被查封了。
  她再次变得落魄,她想离婚,婆家却不放她走,想让她找工作养活继子,她费了好大力才逃脱。
  而后因为没有工作经验,她只能做苦力活,穷困潦倒,最后还是笑笑找了过来。
  想到未来儿媳妇,岑静秋会心一笑。
  原来被她抛弃遗忘的儿子一直念着她,那个被她伤害的男人十多年都没有再婚。
  岑静秋望着那个渊渟岳峙气宇轩昂的男人,她后悔了。
  她跟赵瑞结婚也是权宜之计,下乡后日子太苦太累,她连自己的口粮都挣不够,没办法只能找个当地人结婚,好歹不会饿死。
  正好碰上了被相亲逼烦的赵瑞,两人一拍即合,结婚生子。
  她原以为两人之间没有感情,所以走得干脆利落,没想到那个男人被伤得一辈子没有再婚。
  (赵瑞:???)
  在儿子为他们的复合百般筹备时,她同意了,但没想到赵瑞的母亲不同意,好不容易等老人去世了,赵瑞却出了车祸。
  儿子继承了赵瑞的一切,即便没过多久赵瑞公司分裂,儿子手上产业大幅缩水,她的生活依旧很舒坦。
  没想到,不小心摔了一跤,她回到了年轻时候。
  岑静秋欣喜,她还没有寄出那封离婚书,一切都还来得及,所以她第一时间收拾好行李,赶了回来。
  今生,她要挽回一切遗憾!
  江南觉得这个女人可能精神不太好,一路上都在恍神,现在也是,眼神哀伤又怀念,而后又振奋,眼睛都冒着光,想来也是个有故事的。
  不过,不关她的事。
  见女人不再跟她搭话,江南继续刷题。
  而赵瑞,看着突然回来的岑静秋,很震惊,难道他真的不是重生,而是穿越平行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