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聆青冒头看了看,没人,他上岸开始在湖边走来走去,走来走去,走着走着他发现不对劲了,有人在看着他。
  糟糕,刚刚练得太入神,没注意到湖边什么时候来了人。
  应该……没什么吧,他现在除了走路不太像人,其他地方都很像,没人能发现他是鬼。
  不对,他走路也没有不像人,只是个腿脚有问题的人而已,这样想着,宴聆青放下了心。
  他转身,迎着那人的视线看了过去。
  是个男人,坐着轮椅,宴聆青心头更松了些,听说坐轮椅的不是病得站不起来,就是腿脚有毛病的,如果是后者,他们就是同病相怜,还有共同语言。
  于是他对那人露出了友好的笑容,打招呼道:“你好,你也是来散步的吗?”
  男人在道路另一侧,他们只隔了几米的距离,宴聆青声音不小,应该是听到了的,但对方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看着他。
  宴聆青:“?”
  就在宴聆青想要不要说点告辞的话,例如“那不打扰你了,我也要继续散步了”之类的,说完后他走他的,他看他的,互不影响。
  不过这样的话还没说,男人启动轮椅过来了,还很有礼貌地对他点了点头,说:“你好。”
  此刻,一人一鬼距离不到两米,双方的脸都更清晰映在彼此眼中。
  长得真好,宴聆青看着他心生一丝好感,更热情地打招呼:“你好,我叫宴聆青,出来走走。”
  男人浅红薄唇勾着浅浅微笑,不论眼神还是气质都带着压迫,他说:“是吗?我叫江酌洲,住在附近,你呢?”
  “我?我也住在附近。”
  “哦?”江酌洲露出一点诧异神情,“我怎么从没见过你,是哪家的?说不定我知道。”
  宴聆青抿了抿唇,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湖里这家的,主角受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那时指的是最近的那栋房子,现在……现在也指吧。
  于是,在江酌洲探究的目光中,宴聆青抬手指了指他背后的方向,语气坦诚还真挚,“就是那家,离这里近,所以我才到这里走走。”
  江酌洲扭头望过去,脸上表情一点没变,回过头的时候笑意还加深了些,“原来是这家,这家人我很熟悉,你是……他们家亲戚?”
  “不是不是,我是在那里工作的。”这当然是假的,别墅那么大,说工作人员才不容易被拆穿,这个灵感还是来自主角受,主角受是一个家境清贫,母亲在主角攻家里当保姆的男高中生。
  江酌洲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给人的感觉却越来越压迫,“没有骗我?”
  宴聆青:“我不骗你。”
  江酌洲:“那正好,我们可以一起走。”
  宴聆青不明所以,“走去哪里?”
  “已经不早了,从这里到别墅还要时间,走回去刚刚好。”
  “但是我还不想回,你可以自己先回去。”
  “没关系,我等你。”
  静默。
  宴聆青愣愣看着江酌洲,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和自己一起回去,看在他坐轮椅的份上,他说:“那我送你,你的轮椅需要帮忙推吗?”
  他推着一个东西走,练习走路的时候会不会更顺畅一点?
  他还在这里东想西想,江酌洲的眼神已经掺杂了古怪,“好,劳烦你了。”
  宴聆青:“谢谢,不对,不客气。”
  宴聆青去推轮椅了,推着推着离他指的那栋别墅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这下再笨的鬼也知道不对劲了。
  “怎么不走了?”男人低沉悦耳的嗓音问道,“送我回去后,你还想散步的还可以再出来。”
  “好的。”宴聆青只犹豫了一下又开始往前走,有什么关系,在一个别墅的人又不一定都认识。
  别墅大门自动打开,进去之后,又在他们背后轻声关上了。
  “怕吗?”江酌洲忽然这么问道。
  少年的声音干净又平静,语气还带着疑惑,“怕什么?我不怕的。”
  是的,他不怕,江酌洲也发现了这一点,这是个很年轻,很漂亮,情绪很稳定的少年,更确切地说他没什么情绪。
  腿有问题,走路的时候显得格外僵硬,像刚醒来的尸体,见到少年的第一眼,江酌洲是有被惊到的。
  他跟他打了招呼,他靠近,看清了那张美得不似真人的脸,然后他对他笑,笑容僵硬而诡异。
  或许这只是一个全身肌肉都有问题的人,他不必太过探究。想是这么想的,但该问的还是问了,当少年指向自己家的时候,一切可疑不可疑的东西在江酌洲眼里都变得可疑起来。
  他探究的目光不再遮掩,带着凌厉和压迫,看他的腿,看他的脸,那是他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可以说是怪异残疾,一般而言,他对落在上面的目光该格外敏感才对。
  但他没有。
  他随他怎么看,没有生气,没有窘迫,没有羞恼自卑,只要不笑的时候,都是一脸真诚和无辜。
  有时候呆呆的,脑子转得慢也是事实。
  “还要送你进去吗?现在走哪条路。”偌大的别墅园子,能走的路自然不止一条。
  江酌洲给他指了条路,心里却在想不知道他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太过蠢笨单纯轻信于人。
  宴聆青推着轮椅继续走了,这一走就走到住宅门口,一个老伯迎了出来,慈爱说道:“少爷回来了,腿还伤着,以后还出去还是要带个人。”
  说完他才看向宴聆青,“这位是……多谢您送少爷回来,快请进。”
  老伯接手了推轮椅的工作,江酌洲说道:“我没事,不用担心,这是别墅的管家,曹伯,曹伯,这是宴聆青,其他的我们进去再说吧。”
  “曹伯,你好。”宴聆青乖乖打了招呼,没觉得江酌洲是话里有话。
  进了客厅,曹伯给他们倒了水,端了水果,还问他要不要喝饮料。宴聆青觉得这个老伯人真好,在他慈祥的目光中,没忍住问他都有什么饮料,曹伯给一一说了,宴聆青都想喝,但也知道这样不好,所以最后只说了橙汁。
  当他捧着橙汁喝得惬意的时候,江酌洲开口了,“曹伯,最近我事情多可能忙忘了,宴聆青在别墅负责的是哪部分工作?”
  曹伯露出迷惘的表情。
  江酌洲:“宴聆青他说在这里工作。”
  曹伯望了望宴聆青,对江酌洲道:“少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人是老了,但也没有老糊涂,这孩子在别墅工作我不可能没印象。”
  宴聆青:“!”
  江酌洲看过去,哪怕到了这一步,少年脸上依旧是平静的,只是捧着橙汁没有再喝,一双漂亮的眼睛透出清澈愚蠢的眼神。
  江酌洲:“那应该是有误会,曹伯,您先去休息,我和这孩子聊聊。”
  曹伯离开了,客厅里静悄悄的,一时没有人说话。
  半晌,江酌洲说道:“想喝就喝,你可以边喝边想要怎么回答我。”
  听他这么说,宴聆青明显高兴起来,他又笑了笑,礼貌说:“谢谢你,这个橙汁真的很好喝。”
  江酌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