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出了事,有些话,我不敢不来与母妃说了,那匹出了事的马,原是头一日,我先过去说了要用的,今天稍晚了几脚,下人就来回说,马儿被别的小姐要走,我只想着就算了,便没再出去。”
  五小姐话只说到这个点,一句不多,一句不少,并不说什么,请王妃做主,那人原是要对付她的。
  说完人就了。
  随后王妃与心腹嬷嬷淡淡说了一天:“这也是个厉害的。”
  谁都知道四小姐与五小姐不合,要害五小姐,最大的嫌疑人非四小姐莫属。
  王妃才懒得管这两个庶出姑娘的内斗,只招手叫来人的吩咐:“待会儿四丫头院儿里的人,给我好好地,审问仔细了。”
  这一个仔细,四小姐的人当场就被揪了出来。
  几板子下去,就痛哭承认了。
  问是谁指使的,却说没有人指使,是她自己看不惯五小姐,自个儿存了心思私心报复,阴差阳错才害了顾家小姐。
  因看不惯五小姐自己要报复,这话说出去谁都也不信。
  王妃吩咐先将人押了下去,继而说:“四丫头自来仗着王爷对她姨娘有几分宠爱,颇有些嚣张跋扈,以前许多事,我和王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并没几计较。只是现在,惹了司指挥,人家等着要个说法,我却不好决断了,请王爷回来罢。”
  延平王就回了别庄。
  知道了事情都前因后果,很是不耐说道:“皆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就敢耍弄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王府的脸面都让她们给丢尽了!司桓肃是人,什么身份?这样的小把戏,人家只怕一眼就看穿,在马房停了手,叫王妃你去处理,这已经是给了延平王府面子,我们现若敢拿一个老虔婆去搪塞人,那是上赶着得罪司桓肃。”
  “这事只能老老实实认下,好生给那两位受伤的姑娘赔礼道歉。”延平王对王妃说,“找个机会,你亲自押四丫过去。司桓肃那里,本王还要亲自去一趟。”
  延平王说完,起身准备离开,走两步忽然又停下,转身,说,“四丫头年纪渐大,既然不好管教,就给她说门亲事,早日嫁出去为好。还有孙姨娘,送回王府,禁足一个月。”
  说完,才真正走了。
  直到王爷背影消失,心腹嬷嬷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说:“这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那对母女侍宠生娇,王妃平素不与她们理论,她们越发上来,这番惹到别人年前,可算是让她们吃了教训!”
  王妃垂着眼皮笑了笑,“你们王爷从来不是那等蠢人,你看任是他如何宠爱别的女人,可曾动过我的位置?几个关在后院的妾室庶女罢了,我若与她们计较,反而是降我的格,失了我的身份,她们再蹦跶,原也只能在这间院子里,王爷不放在心上,容得下,我自然也就容得下,难道让我去教王爷如何做事,指点王爷不可过分宠爱妾室?那才是蠢,男人心里比谁都有数,你看,现在惹到外人,王爷可还有没有饶了她们去?”
  “还是王妃眼明心静,老奴们都要向王妃娘娘学着呢。”
  王妃笑着点了点人,“老货,别在我跟前贫了,还不快去准备厚厚的礼,送去中州府上司家。我这里,也要去与他们府上的大奶奶亲自赔了礼。”
  嬷嬷先点了头,又问:“那四小姐那里,是现在带过去还是?”
  王妃沉吟了下,说:“不急,我这头先过去,现在那边必然气着,押了四丫头过去,他们一时若没反应过来,脑子都乱的,倒以为我们是故意的,就四丫头那眼睛朝天看的样子,别反而更得罪人。这样,嬷嬷你先去趟四丫头院子,务必把人给我调教好了,她再敢对着别人使脸色,可就再没她好果子吃了。”
  嬷嬷:“奴才省得,这就去了。”
  心想,王爷都发了话,那尊贵的四小姐还高傲得起来?且王爷说让给四小姐说亲,这就能拿捏住她们。那母女俩从前还打着笼络好王爷,让王爷亲自把关四小姐亲事的念头,端是想越过王妃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脸!现在好了,看王爷那样子,是压根心里就不在意的。
  从来这亲事上最有说头,只要是与王府有利了,面上好看,至于姑爷是个怎么样的人,可没人去管。
  要是个寻常就尊重王妃懂规矩的,凭王妃的性子,可能还真能用几分心思,但四小姐母女那样的,王妃不故意去害他们就不错了。
  到了这田地,还看不清楚自己在什么位置,还敢摆谱?啊呸!
  嬷嬷扭着屁股出去做事了!
  大奶奶院子里,彼时,大姑娘也醒来了,虽则不大精神,好在看着还行。
  王妃静悄悄带着人就过去,神情真挚,并未拿别的话搪塞他们,先给人赔了不是,便直说事情查了,原是家丑,两个女儿争宠惹出来的事,却连累了顾运,也不求他们原谅,却是来正经赔礼。
  又问了顾运如何了,大奶奶心里有气这会儿都不知道朝着谁出,延平王妃是个讲理的,认错态度也诚恳,她一个小媳妇,也不敢很拿乔。
  就指了指里屋说:“九儿却是有些不好,这会儿身上起了热,烧得迷迷糊糊的,大夫来看,说照着姑娘腿上的伤的情况,今夜必定是要熬一熬的。”
  王妃抬起帕子在眼角洇了洇,“难为这孩子了,是我们对不起她,且叫大夫这几日就守在这里,以防有什么情况。”
  大奶奶忙着不敢。
  又照顾人流水似补品补药送了进来,只管叫他们好好给顾运养身体,等人好了些,她再押四姑娘过来给她赔罪。
  王妃走后。
  大奶奶又去了顾运屋子里,亲自拧了帕子往她额头上敷了敷,才说:“方才的话都听见了?罪魁祸首是他们府的四小姐。我已经让人送信回去,看看老太太他们怎么说,你现在别多想,好好把身体养好是正经。”
  顾运说知道了。
  这还没说完话,外头就有人喊:“司大人来了。”
  大奶奶眉心一跳,忙起来说:“我去看看。”
  顾运在床上熬着疼,真是越想越难受,越难受又越想。
  混混沌沌就听见一声。
  “发热了?”
  眼睛一睁,床幔挡了些视线,但没挡住那人身形。
  遑论人已经走过来。
  顾运咕哝:“你怎的又过来了,这么多人看见,我名声全被你带坏了。”
  司桓肃见她脸上红扑扑,没有之前的苍白,就知道烧得厉害,还是伸手探了探温度,一遍慢声说:“谁敢传我司桓肃的闲话。”
  顾运翻了个白眼,“你厉害,不敢说你,说我行了吧。”
  正好有丫头端了药碗进来,司桓肃一手接了过来,“安你的心,我不让说,就没人敢说。”
  丫鬟把顾运扶了起来,靠在枕头上,司桓肃不叫丫鬟上手,亲自给人喂药。
  顾运肩膀上,两只手腕都有伤泄过力,现在使不劲,又发着烧,不比往事机灵。
  一副乖乖模样,人家喂一口,她吃一口,像舌头已经尝不出味道似的。
  “你都在我手里吃过几次药了。”司桓肃忽然说。
  顾运哼哼的:“难道我乐易生病不成。”
  司桓肃抬了抬眼皮,问一句:“苦不苦?”
  顾运还真摇摇头,“不苦。”
  一下把丫鬟都吓坏了。
  司桓肃道:“叫大夫过来。”
  不一会儿,大夫火急火燎就来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问才知道是这,登时松了一口气,说:“因身体受伤,发热,外伤导致病邪入体,一时味觉失调也是有的,等身体恢复过来,就会跟着好的。”
  众人方放了心。
  顾运吃的药里有安神镇定的成分,因而不多时,就不觉睡了过去。
  连司桓肃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第八十三章
  顾运这事王妃处理得当, 司家就没闹起来,旁的人都也不知道。
  王府这头,还要忙明日的春日宴, 这次宴会盛大, 中州城凡是有些头脸的人家都来了,自然马虎不得。
  给世子相看是头一件, 现又顺带多个四小姐, 王爷既下了令, 要把人快些嫁出去, 便是趁此机会寻摸一个人家, 就罢了。
  四小姐一开始还没事人一样, 眼睛朝天看,高高仰着脖子,半点不把自己害了一个无辜人这事放在心上。等着嬷嬷扯着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过来时,她尚且还没明白过来。
  还笑着说, 是那些刁奴自己不守本分, 干她何事。
  嬷嬷又不是过来降罪的,这桩事王爷夫人都已经定了性,她是来宣布结果的, 所以怎么会浪费口舌与人争执分辨?这四小姐还拎不清呢。
  当真是好笑, 这世上里难道就她四小姐一个聪明人, 别人都是傻的不成, 下人犯了事, 主子还真能撇出去?没见王爷王妃都压根不是要她承认这事, 王爷是直接让四小姐去人家跟前赔罪。
  “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四小姐不会还听不懂,要老奴教吧?小姐且不用同老奴在这里辩驳, 是王爷已发了话,让小姐去赔罪,那位顾小姐原不原谅姑娘,想要姑娘干些什么,都随人家说了算。不过,因着明日要办春日宴,王妃到底体谅姑娘,还是让跟着一同去,只是若是四姑娘还同往日似的心里没个数,再得罪了人,可就别怪王妃严厉了。”
  当着一屋子的人,这些话可谓丝毫不留情面?
  楚飞鸾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登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嬷嬷看着楚飞鸾那张赤眉臊眼愤恨交错的脸,不以为意,话说完,就平淡自如走了。
  楚飞鸾砸了满屋子的东西。
  丫鬟们都缩头缩脑跪在地上,也不敢拦着。
  “狗仗人势的奴才,竟敢给我脸子瞧!我要去告诉父王,看我不打杀了她去!”
  那是王妃身边得用的管事嬷嬷,可不敢这样骂的,传出一句两句的叫人知道,还不背后给她们小鞋穿!
  这会儿丫头才一骨碌起来,忙着上去宽慰:“姑娘快别说了,叫人听了可怎么好,多少忍忍罢,等这茬儿过去,只消等着,未必以后就没有治人的时候,何必急在一时呢!”
  大丫鬟好说歹说一番劝告,总算把人劝住。
  楚飞鸾心里未必也是真要去找王爷说理,她还没那个胆子,只是方才在嬷嬷年前受了辱,一气之下才说出这些话,好在丫鬟把她拉住,其实心里都明白,只是不愿意接受。
  她知道自己做的事已经暴露,可让她去给人下跪赔罪,这比杀了她还难受,“那个姓顾的到底是谁?也有那么大的脸,让我赔不是?不行!我要去找我姨娘,让姨娘去父王说。”
  “不行的,姑娘,快回来吧姑娘。”丫鬟满脸焦急,直把人往屋子里拉,不让楚飞鸾人冲动行事,“姨娘已经王爷送回府去了,还罚了一个月禁足,姑娘这会儿且见不着人呢!”
  “什么!为什么将我姨娘送回去?是不是王妃做的?”楚飞鸾立刻凤横眉冷目,又大吼大叫起来。
  丫鬟心中泛苦不已,能是为什么,还不是叫姑娘连累的,王爷斥责姨娘不会教女,尽会耍小心机,丢人丢到外人面前去。可姑娘从不反省自己,只觉得什么错处都在别人。
  若叫王爷从此厌恶寒了心,以后还能得什么好处。
  嘴上也只能细声开解:“姑娘这几日就忍忍罢,等春日宴结束,咱们去那顾小姐跟前好生陪个不是,顾小姐受了无妄之灾,腿摔断了,人还躺下床上。奴婢去打听了,这位小姐年轻尚小,心肠定然也是软的,姑娘认真求人,细心哄哄,待顾小姐松了口,这事也就过去了。过后,王爷见小姐懂事了,哪还会不和从前似的疼姑娘。”
  一番良言苦心相劝,好歹叫楚飞鸾听进去,暂时接受了,不再大吵大闹。
  一夜过去。
  那边,顾运在丫鬟们的照看下,终于退了热。
  天才亮,别院四处都已经忙碌了起来,这里各个院子都隔着远,自成一体,不会打扰到人,每个院子都有听使唤的丫鬟婆子们,给客人们准备早饭,烧水打点。
  春日宴,也就是流觞曲水宴会,真真实实是布置在一条溪流的周围。
  两侧都是大片大片的青草草坪,上游有一座小桥连接左右,沿着溪流两岸,布置上一张一张的矮桌,桌上摆了盘盘碟碟的瓜果点心,酒水饮食。
  公子在一侧,小姐们在另一侧,隔着溪流对诗传文,朗文吟赋。又可飞花令,又可作对子。
  而另一边,且搭着戏台,下面是宴席,目之所及,皆是金簪满头,华服锦衣的夫人太太,年轻的奶奶媳妇。
  一同坐在这里聚会说笑。
  王妃且在首座,她手上早已经捏着各府各家的小姐们的资料,看了数遍,心里有几个中意觉着尚可的,便叫人身边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