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谁一声惊呼,大家才如梦初醒,慌着去拉人。
  丫鬟们都跑上来,又扯又劝。
  那小姐家是个武官家庭,身体素质也极好,虽然被顾运打了个先手,但反应过来后,也把顾运脖子上抓挠得血拉拉的。
  等众人将两人分开,两个都没了形。
  陈夫人得到消息,后头跟着一群人跑过来,见此情景吓得一跳,口里焦声喊:“我的儿!到底因着个什么事弄成这样。”
  转头恨声骂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由得小姐闹口角闹成这样,想是我平时太宽着你们了!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不去请大夫!”
  下人跪了一地,又认错,又忙着叫大夫。
  顾运瞅见一贵妇直往那小姐边上走去,一张脸拉得老长,要发怒的模样。
  想着自己爹娘不在也不能让别人欺负,立马抬手把脸一捂,一下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宜姐姐,安姐姐,了不得,快送我回去吧,我不敢再来这里了,她连我父母家人都辱骂,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张若宜慌都忙抱着她安慰。
  见她脖颈升一道道指甲抓出来的伤口,还冒着血珠,显得十分骇人,心里也着急。
  恰见堂婶娘过来,忙说:婶娘,这、这可如何是好。”
  那位夫人本来正要发难,被人插声一打断,自己又不知道原委,一口气刚要骂出来活生生憋了回去。
  陈夫人趁机把人分开,带到不同的院子。
  一面吩咐丫鬟给人洗漱整理。
  一会儿功夫大夫背着药箱匆匆来了。
  陈夫人忙请过去给人看伤,嘴里说叫不吝啬用好药,务必治好一点印子都不能留下。
  随后,又安顿了好一通,把看热闹的人都请走了去。
  外院那边,陈小少爷正与别人投壶射箭,听得下人回说里头闹起来,有人打架。
  嗤得一声就笑了,“哟,还打架呢?就那群成日介赏花的小姐?”
  下人回:“是呢,听说打出了血,二太太都让人请大夫了!是一位顾小姐和一位蒋小姐。”
  陈逸拉弓的手一顿,转头问:“你说谁?”
  “顾小姐和蒋小姐啊。”
  陈逸然已经扔了弓箭,人早就飞跑了出去。
  陈夫人刚送走大夫,看见陈逸然跑过来,把人拦住了,说:“你急跑什么呢。”
  陈逸然:“小婶婶,我怎么听说有人打架?顾运在里头吗?”
  陈夫人嗔了他一眼,“没规没矩,女孩儿的名字是你直叫得的?”
  陈逸然不以为意:“我们一处上学,日日叫,跟她不用讲这个。”
  陈夫人狐疑看他两眼,想了想,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那也不能。听说顾家有意跟司家联姻的,你少给我掺合。”
  陈逸然一愣:“哪个司家?谁和谁?”
  陈夫人说:“就顾家小九,里头这个。还能是哪个姓司的,正经现如日中天被皇上重用器重的那一位。”
  陈逸然皱了一下眉:“我进去与顾运说两句话。”
  大夫看了,药也搽了,顾运正要回去,抬头看见陈逸然不知道打哪儿过来了。
  陈逸然一眼看见顾运脖子上的伤,说了一句:“原来真的打架了,果然还是这个脾性。”
  顾运觑他一眼,问:“你有事?”
  “来看看你被打的样子。”
  顾运:“你没事吧?”
  陈逸然想到方才陈夫人说的,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舒服,便问了出来,“听说你和稽查司那位司指挥定亲了?”
  顾运想发火,盯着他说:“你哪儿听来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逸然嗤笑:“我说呢,怎么这般横行霸道与人打架,原来是找着好靠山了。”
  顾运一下站起来,“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我两三年前没靠山敢打你,现在还敢打你,你是不是想再试试?”
  这次陈若宜陈若安赶紧跑过来,把顾运架到一边去。
  一面对陈逸然说:“你可别再招阿九了,没见她脖子上还伤着呢。”
  顾运心气不顺,直道:“宜姐姐安姐姐,我们也赶紧回去吧,我现在也难受得紧!”
  于是,陈夫人派车送她们回去,又使了人跟去,为今日之事赔礼道歉。
  顾泰知道后,忍不住蹙着眉心,淡声说:“了不得,再不管,下一回,她恐怕要翻天了。”
  顾运坐在床上,心里打了个哆嗦。
  第二日一早,人还没醒,就被丫鬟从被窝里轻手轻脚拉起来,睁开眼迷迷糊糊还问“嗯,怎么了”。
  丫鬟回脆声回答说:“大小姐发话,让您去庙里斋戒思过半个月,还要将孟子七篇抄上十遍呢。”
  顾运一个激灵醒了,“什么?是不是传错话了?那、那我不上课了么,会跟不上的。”
  顾泰穿过屏风从外头走进来,淡淡开口:“放心,我亲自教你,定不让你落下课业。”
  第四十四章
  昨日回来顾泰半句话未讲, 顾运还抱着侥幸心理只当人是把这出轻轻放了过去,因着顾泰以往素日对她都是宽容教养的。
  哪里想,人家这是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且特地等了一夜, 今日直接过去,一通操作。
  让顾运连个缓冲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就被带上了马车。
  早饭都没叫她吃上。
  顾运现在很不敢顶嘴, 乖乖巧巧坐在车上, 悄摸摸看着顾泰。
  只是忽然, 她又“哎呀”叫了一声。
  顾泰平静抬眉:“怎么了。”
  顾运笑了笑, 小声说:“昨天答应安姐姐, 要将我的作业借给她参考下的,我给忘了。”
  顾泰眼皮半抬,道:“放心,已经替你交给人家, 她的丫鬟一早过来拿走的, 说回头帮你交给你们连先生批改。”
  顾运心里嗷嗷哀叹一声,心说看来大家都心知肚明她会受惩罚了。
  而后小心翼翼瞅了顾泰一眼,慢吞吞说:“阿姐, 为何一定要去寺庙里思过啊?在家中不行么?”
  顾泰凉凉说道:“你不是最不喜欢待在寺庙里的?既不喜欢, 在那里自省思过, 自然效果应会更好。二来到底我们是客居在张府上, 我在此管教与你多有不便, 只恐还未使手段, 师母等人就要来心疼劝解, 哪有还有效果,究竟是寺庙里清净, 更有助你修身养性。”
  顾运脸上讪讪,叫顾泰说得没了反驳之言。
  马儿扬着蹄子哒哒哒往前赶路。
  原许多寺庙都会修建许多院舍,都是给官宦之家的贵人香客留备的。
  别说昨日顾泰早就提前着人上山去打点过。
  马车在山脚停下,顾运手放在眼睛上,遥遥望过去,看着百来级高的青石板台阶时,腿就先软了,倒吸一口凉气。
  “姐姐,这、这要走上去啊?”魂都飞了一半。
  顾泰道:“你以为你是来做什么的,难不成是来赏花看景的?我现去租个脚力轿子过来,将你抬上去?”
  顾运只听顾泰今日说话的语气与以往格外不同,就知道,顾泰已然是下了十二分的决心要管教约束自己。
  忙答:“不敢不敢。姐姐,我正经与你开玩笑的,区区这点台阶,我几步就上去了,咱们快走吧。”
  说完身体力行先蹦了上去,顾泰及一个婆子两个丫鬟跟在后面。
  清晨朝霞破云层而出,现在东方,如一片橙红色的绸缎锦带,又仿佛是温柔而多情少女的罗袖衣袂缓缓飘动,十分好看。
  晨风抚面,带来温凉的湿润感觉。
  是空气中的露水。
  虽是时辰还早,寺庙这里已然有赶着上头柱香的香客早早到来,此日已经要离开回去。
  也有更多的人上山,上上下下,时来时往
  可见此庙香火鼎盛。
  行至一半路程,顾运就觉得小腿泛酸起来,便又在顾泰跟前撒扮可怜相,“姐姐,累了,也饿死了,早上连一口水都没喝呢。”
  这也不为别的,就为博博可怜,打量后面再提要求。
  一旁丫鬟听了,连忙递上一个水袋子,说:“这水还是温热的,姑娘快喝两口。”
  顾运鼓着嘴巴,大眼睛瞪了丫鬟一下,闷闷喝了几口水。
  等她继续向前走,才听得顾泰开口:“这寺庙里头斋菜做得不错,原是带你来这里用的,快走吧,小祖宗,我也不敢饿着你。”
  上山下山的行人游客愈发多了起来。
  不知多久,一行人终于到了寺庙。
  大殿一旁,早有小沙弥等候着,看见人后,躬身将她们引入寺庙后头一处小院落。
  “几位施主稍坐歇息,小僧这便去让后厨准备斋饭。”说完就退了下去。
  丫鬟已经进屋子里面收拾去了。
  看来顾泰的吩咐是一点都不虚,顾运的确要在这里结结实实住上半个月静心思过,不然不能给她带了这么些换洗的衣物。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素斋送了上来。
  顾泰陪顾泰一道用罢早膳,饭毕,漱口净手,过了两刻钟,再吃一盏茶。
  顾泰一面布置作业,一面说:“你按着日子认真写完,遇见不懂的地方就标记下来,五日后我再来与你检查功课。除此之外,罚你写的孟子篇亦不能落下,可听明白了?”
  顾很是乖巧,点点头:“听明白了,放心吧,我会认真做的。”顿了片刻又说,“姐姐你不跟我一起啊?”
  顾泰屈指往她额头敲了一下,淡淡说:“你当我也与你这般得闲,日日傻玩,出门赴个宴还能打架?当真是放纵你太过,从小家里教的修身养性宜心宜情之道理,对人则行君子作风,这些你全忘了,越活越回去。”
  顾运忍不住反驳一句:“他人若先欺我,那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