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瓣蒜滚到了岳昔钧脚下,岳昔钧本想捡一下,但一弯腰腿就疼,便作罢了。
岳昔钧低头看见谢文琼一跳一跳地捡蒜,好像一只小兔子,不由眼中染上了笑意。
谢文琼正跳到岳昔钧身边,捡走了那颗蒜,一抬首望见岳昔钧冲自己笑,以为她在嘲笑自己四体不勤,便站直了身子想说些甚么找补找补,却发现自己五谷不分是个铁一般的事实,由不得狡辩,只得闷闷不乐,一言不发,转头提了个小凳子坐下,跟着伴月学剥蒜。
岳昔钧安慰道:“人不是生来便会剥蒜的。”
谢文琼并未被安慰到,闻着蒜味儿扭头打了个喷嚏,道:“我觉得你天生就会。”
岳昔钧一边切菜,一边笑道:“那我定然是司蒜之神转世投胎。”
谢文琼被逗得发笑,道:“那岂不是还有司葱之神、司姜之神?”
“凤凰都发话了,那没有也得有。”岳昔钧手下“咣咣咣”切个不停,顺嘴说道。
谢文琼闻听此语,倒想起了在摘星楼沈淑慎的生辰宴上,岳昔钧也将自己比作凤凰打趣,一时间竟生物是人非之感。
谢文琼道:“哪个是凤凰?”
“咣咣”声顿了一下,又如前响了起来。岳昔钧道:“哪个金枝玉叶不会剥蒜,便是哪个。”
谢文琼哼笑一声,道:“听闻你家人都学富五车,不知你也是否如此?”
岳昔钧不晓得谢文琼为何忽然另起话头,但疑心其中有诈,便道:“我学识浅薄,恐怕要给娘亲、兄长丢面。”
谢文琼道:“旁的不说,有一句话总该听过。”
岳昔钧道:“我学识浅薄……”
谢文琼才不听她甚么过谦之语,径直道:“你可知‘凤凰非梧桐不栖’的下一句是甚么?”
岳昔钧在心中自然而然冒出一句“非竹实不食”。她正纳闷谢文琼何故忽引此句,便停了切菜的手,转头去瞧谢文琼的面色。
谢文琼冲她一笑,也不解释,又复低下头去和手中的蒜斗智斗勇。
岳昔钧连起来思索一回,方知其意——
“凤凰非竹实不食”,这是拿“凤凰”和“小竹子”打趣。
岳昔钧笑道:“‘凤皇应德而来,岂竹梧桐能降?’”
她引了一句《魏书》里的话,在此意指自己配不上谢文琼,有推脱抗拒之意。
谢文琼哼了一声,引了下一句,道:“‘朕亦未望降之也。’”
——本宫还不稀罕呢!
第64章 对君姑公主再剖心
九娘在一旁听了, 不解其意,随口道:“怎忽然掉起书袋了?”
岳昔钧不好解释,便顾左右而言他, 道:“九娘, 这菜需要焯水么?”
九娘便兴奋起来, 撇下面点,上手指点起岳昔钧来。
安隐蒸完米饭,就离了厨房,此时回来, 手中提着一个高凳, 将凳子放在岳昔钧身后。
岳昔钧向安隐道了声谢便坐下,左腿也得以歇息。谢文琼在伴月的帮助下剥完了蒜, 问岳昔钧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岳昔钧伸手道:“捣蒜,请给我罢。”
谢文琼道:“我想试试。”
岳昔钧目光凝在谢文琼左手食指上的红包, 道:“怕小姐重蹈覆辙。”
谢文琼一气之下, 气了一下。她也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于这种捶打砸捣的动作有些害怕。
但谢文琼仍旧嘴硬道:“我只是一时不察。”
岳昔钧点头附和道:“不错, 绝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绝不是吃白饭的。”
谢文琼辩不过, 又问道:“还有甚么可以做的么?”
岳昔钧道:“剥葱罢。”
还不等她指给谢文琼看甚么是葱,那边安隐便道“我剥完啦”。
谢文琼不禁赞叹道:“好麻利的手脚。”
安隐从前对谢文琼有些意见,听她这么一夸,内心还有些复杂。
安隐道:“谬、谬赞了。”
岳昔钧道:“看来真不剩甚么,你去厅堂等饭便是。”
谢文琼不走, 道:“我在此处看看。”
岳昔钧便由她站在身侧,自和九娘说话、炒制便了。谢文琼有些插不上话, 倒也受其乐融融氛围感染,不觉得被冷落。
不多时,两盘色香味俱全的菜便出了锅,知晓谢文琼喜吃肉,都放了从镇上购置的肉在其中。
岳昔钧又问伴月道:“伴月姑娘对于菜肴有甚么喜好么?”
伴月忙道:“我同小姐一样,小姐吃完我再吃就好。”
谢文琼道:“一同吃罢,不必拘泥。”
伴月想说甚么,谢文琼一个眼神过去,她便只好点头应“是”。
岳昔钧问谢文琼道:“这两盘菜够吃么?”
谢文琼道:“够了,不必再忙。”
于是,岳昔钧随谢文琼与伴月二人同往厅堂去,九娘仍在厨房中哼着曲儿发面,安隐留下帮她打下手。
厅堂中几位娘亲还在推牌九,见她们三人过来,腾了个位置放了盘子,收了牌九不打。
谢文琼道:“耽误娘亲们打牌了。”
她不称“君姑”,改称“娘亲”,亲近之意更深一层。
七娘笑道:“不耽误,谢小姐家中若无‘食不言’的规矩,我们趁此还想和你说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