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昔钧无可奈何地道:“由你。”
谢文琼和伴月打开包袱收拾,岳昔钧早看见了伴月背着的一个长条状物什,此时伴月把它的布袋解开,岳昔钧不由一怔——
那是她的凤声剑。
谢文琼指着剑问道:“小竹子认得此物么?”
岳昔钧道:“是我兄长的剑。”
岳昔钧心道:她在我“亡故”之后,竟然往驸马府去了么?这东西挂在驸马府的卧房里,我走时匆忙,不曾带上,我还颇为可惜了一阵,没料到竟有重见之日。
谢文琼道:“你兄长送了我啦,我现下送给你,权作借花献佛。”
岳昔钧也不推辞,道:“多谢嫂嫂。”
谢文琼笑道:“你也别唤我嫂嫂,我听了总想你哥哥,想得伤心,叫我‘怀玉’便好。”
岳昔钧想说“不敢僭越”却又无从说出口,只好道:“是。”
谢文琼环视一周,道:“你这里也没有挂剑之处。”
岳昔钧道:“砸个钉子上去便是了。”
她说着,唤了一声“安稳”。安隐正在东房收拾东西,听了之后,连忙跑来问道:“小姐喊我甚么事?”
岳昔钧道:“有劳你去问九娘借个锤子和钉子,用来挂剑。”
安隐应了一声,自去借了,不多时,便把锤钉带了来。岳昔钧本想自己动手,但安隐顾念着她的腿站不稳,并不把锤子给她。
而谢文琼在一旁说道:“给我罢。”
岳昔钧转头看向谢文琼,道:“你……”
谢文琼也看了回去,道:“怎么,我不能做?”
岳昔钧摇了摇头,心下是有些怀疑谢文琼究竟会不会砸钉子的。
而伴月也有些担忧,道:“小姐,这弄不好会砸到手……”
“怕甚么,”谢文琼执意从安隐手中取过锤子和钉子,指挥伴月搬了个矮凳踩上,“好叫有些人瞧瞧,哪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哪个是吃白饭的。”
岳昔钧:“……”
谢文琼确实不曾钉过钉子,但她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但见过宫中宫人钉,在某些诸如《挂画》的戏中,也是见过的。
因此,谢文琼信心满满,并不觉得有甚么困难。
她左手捏着那根细小的钉子,在墙上比划了一下,回头问道:“这里可否?”
岳昔钧拄着拐,一直盯着谢文琼的动作,道:“可以,小心。”
谢文琼嫣然一笑,道:“放心。”
她举起右手的锤子,试着轻轻敲了一下,见钉子尖微微陷进墙里,心道:也没甚么难的嘛。
于是,谢文琼又微微抬高了右手,加重力道敲了一下,再抬得更高,以更重的力道敲下去——
“啊!”锤子脱手,砸落在地,谢文琼捂着左手食指,眼泪汪汪。而那根子钉子在墙上摇摆不定,晃了晃,终究还是落了地。
伴月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着谢文琼走下矮凳,连称呼都忘了改:“殿下!”
岳昔钧在谢文琼惊呼之时,就对安隐道:“快去打水。”
此时,谢文琼被扶着在床沿坐下,岳昔钧犹豫一瞬,终究还是拖着腿在谢文琼身旁坐定,去拉谢文琼的手:“让我看看。”
谢文琼转头,一双杏眼中泪水汩汩流出,眉头紧蹙,嘴巴也瘪着,看起来委屈可怜极了。
岳昔钧问伴月道:“她的帕子呢?”
伴月连忙取出,岳昔钧左手捧着谢文琼的双手,右手捏着帕子蘸了蘸谢文琼脸上的泪珠。
谢文琼鼻头抽动,小声道:“右边没有擦净。”
岳昔钧道:“殿下转过来。”
话一出口,二人皆是一呆。
岳昔钧装作失了忆,面上半点不觉自己说了甚么不得了之事一般,连狡辩一句“我听伴月适才这么唤你”都不曾想起,只是拿着帕子的手不自觉得使了力,惹得谢文琼也回过神来,对着岳昔钧嗔了一句:“手上没轻没重的。”
岳昔钧道:“对不住。”
谢文琼也不提岳昔钧失言之事,佯装平常,举了举手,道:“怎么办?好疼。”
岳昔钧将帕子交还给伴月,推了推谢文琼捂着左手的右手,道:“我瞧瞧。”
谢文琼便摊开手,给她看红肿的食指。原本细白的手指上生了一个小包,就生在指甲边上。
这时,安隐打了水来,也取了一瓶消肿药。岳昔钧用帕子沾水细细擦净了患处,挖了一些药膏,往谢文琼的手上涂去。
谢文琼就被砸的那一下疼些,此时缓过劲来,倒没有那么痛了,但她小题大做道:“痛死了。”
岳昔钧掀开眼皮看了谢文琼一眼,忽然低下头去,对着鼓包吹了一口气。
谢文琼一惊,只觉一股酥麻痒意从指尖漫上,人说“十指连心”,这痒意果真直通心府。
谢文琼一缩手,但又不那么愿意缩手,便又把手伸回去了,脸上莫名其妙地红了红,道:“你做甚么?”
岳昔钧道:“小时我呼痛,娘亲们都讲,吹吹就不痛了。”
谢文琼嘴上不由和她找茬,道:“怎么,你想当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