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琼向他点头致谢,一扬鞭,便打马冲了出去。
冲出两条街外,谢文琼放出怀中信鸽,信鸽雪白的翅膀扑扇两下,便往天空中飞去。
谢文琼喝道:“跟上!”
随即,几匹马扬起马蹄,追着信鸽而去。却原来,谢文琼终究还是要用这一计,追着信鸽瞧瞧那封书信所送给的岳昔钧究竟住在何处。
谢文琼先时不用此计,便是以为此计艰难,如今实施起来,果然不甚容易。马队虽一路紧咬,但天上飞的和地上跑的本就不可同日而语,信鸽自在翱翔,而马却不能胁生双翼,自然困难重重。但好在人手尚算充足,又兵分几路,一路丢了,尚有另一路跟着。
若信鸽从人家屋顶飞过,马队便分别从屋前屋后而过。若信鸽自河流上飞过,水浅的便踏溪而过,幸而未曾遇见水深的河流——谢文琼想,若是遇见水深的,便牺牲一匹马,叫后面的马匹踏着此马而过,拚着被旁人嘀咕她冷血无情,也要追上了。
谢文琼一路疾行,行街路坊,出了城门,又一路穿林过溪,身旁景致跑马灯般变了又变,日光渐渐盛了起来,却果真没有落下鸽子半点。
谢文琼一双眼死死生在信鸽身上,见它上下而飞,见它转弯穿行,见它缓缓急急,见它迎着日头而行,日光刺目,谢文琼却好似浑然不觉,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行至一处溪边,却见那鸽子翅膀缓了,往下俯冲下来。
谢文琼心中一凛,不由思道:难道是到了?岳昔钧就住在近处么?
第59章 铁马冰河前尘已逝
谢文琼方有此思此想, 便心如擂鼓,“咚咚”作响,半点也由不得人。
她手心里冒了汗, 缰绳都险些儿脱出手去。
谢文琼心道:见了面, 我同她说些甚么?我还能同她说些甚么?
一时竟有些怯了, 勒住缰绳,却见那鸽子从从容容收了翅膀,啄了一口溪水。
谢文琼不知该不该松一口气,一颗心吊在那里, 不上不下。
那鸽子饮饱了水, 又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
谢文琼触景生情,心中道:人说“有情饮水饱”, 这鸽子不晓得甚么是情,甚么是爱, 也饮水便饱,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不开化者无忧无虑,倒不似开了智的生灵,被“情”之一字折磨得食不下咽……
身后随从试探着唤了一声“小姐”, 谢文琼蓦然回过神,不再往下细想, 双腿一夹马腹,跟了上去。
岳城郊区多山,谢文琼大略数过,翻了两座小山头,才看见人家晨起时的炊烟, 袅袅弯弯散在半空,柴火烧煮的饭味儿叫谢文琼觉得有些新奇。
马前的信鸽仍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 却终究是又作出了一个降落的姿态来。
谢文琼的心又吊了起来。
信鸽一头扎进了不知哪处人家——
为何是不知哪处?只因身旁的一户人家中,恰恰巧巧走出一个人来,若不是谢文琼一把拉住缰绳,马匹便要撞上那人了。
就因为这一晃神,谢文琼没有瞧见鸽子的下落之处。
谢文琼正要问身后的随从,却听适才险些撞上的人问道:“你们是外面来的罢?怎么会来这里?”
谢文琼示意伴月上前交涉,转头复问道:“你们看见鸽子去往何处了么?”
随从皆答道:“被挡住了,不曾瞧见。”
谢文琼倒也不气不馁,知晓鸽子便在近处,那找到岳昔钧也是手到擒来之事。
伴月和那位乡人说了一通,回首向谢文琼道:“小姐,我们是来寻人么?”
谢文琼不曾向伴月明言她此行究竟为何,但伴月从谢文琼追逐信鸽的举动,也大略猜得出,是来寻收信之人。
谢文琼略一思索,道:“问问这位乡人,近日可有人新搬来?可有腿脚不便之人来?”
伴月上前问了,那乡人有些警惕,反问道:“你们到底是甚么人?和要找的人是甚么关系?”
谢文琼在马上垂下双眸,开言道:“我们从京城来,我来寻……”
谢文琼的声音像是泠泠溪水:“亡妻。”
那乡人像是看到了甚么疯子一般,皱着眉道:“你找一个死人干甚么?刚还说要找腿脚不便的人,怎么又找尸体了?还有,你一个女人,哪里来的甚么妻?”
谢文琼不觉得冒犯,反而想到了甚么一般,轻笑了一下,道:“就当我胡言乱语罢。现下可否相告,贵乡可有左腿不便的人来?”
那乡人往谢文琼身后带着刀剑的侍从身上看了一眼,心中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这些人并不是自己能惹的,便老老实实答道:“有一个,就在转过这条道的那处屋子里,她们好多个女人住一块。”
谢文琼先前问时,并未明说岳昔钧的性别,只因谢文琼也拿不准岳昔钧现下究竟以男子身份示人,还是以女子身份示人。而听了这乡人的话,谢文琼心中大定:看来是寻对了地方,她换了女装,和她的娘亲们在一处。
谢文琼道了一声谢,催马便往乡人指处赶去。乡间的泥土小路转了个弯,却有了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谢文琼眼前之景骤然一变,一个种着桃树的小院现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