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黄振国说:“如果我当初能早点说出来……”
  姚盼春说:“这不怪你。”
  能怪他什么呢?当初的他,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不懂人伦,不懂尺度,不懂性别的不同,不懂人世间的一切道理。
  她握着那板发夹,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张纸板已经变得发黄,原本五颜六色的发夹也褪去了色彩,胡盼春站在她旁边,疑惑地问:“娇娇,怎么了?”
  旁边传来一抽一抽的声音。
  言开霁一扭头,发现周围人都在抹眼泪,连宋雨至都从梓涵手里的纸巾里抽了一张,擦着自己的脸。
  虽然这故事和场面是容易让人潸然泪下,但宋雨至做出这个动作,就总带了一种猫哭耗子的喜感。
  言开霁安慰性地拍拍他肩膀,“别哭了。”
  他一安慰,宋雨至拿着纸巾的手更抖了。
  言开霁又说:“你可千万别帕金森啊,这儿没人能给你看病,能忍忍到出去吗?”
  宋雨至斜他一眼,说:“你要不先想想怎么出去?”
  “应该快了。”言开霁望着阳光落下的方向,努努嘴,“先让人家叙叙旧呗。”
  老朋友见面,总得有个叙旧环节。
  “没想到你现在变成了这样,你过得这么好,我也就安心了。”黄振国说。
  姚盼春目光如炬,眼中讥诮显著,盯着脚下的杨和,“也没什么好不好,这么多年,我身边的杨和可从来没死过。”
  这句话背后的信息量太大,一时间让人毛骨悚然。
  她笑容有些惨淡,“先不说这些了,说些别的。”
  “好,说些别的。”黄振国又是一阵咳嗽,然后问:“你是什么时候改名的?”
  姚盼春的眼睛飘向远方,“搬走之后。”
  一开始的时候,她总是成宿成宿做噩梦,在梦里喊着春春别走,直到她发了一场高烧,烧退之后,居然忘记了生命中最糟糕的那一年。
  六岁要上学了,她妈妈问她,“娇娇,以后我们改个名字,好不好?”
  “娇这个字不好。”她听见妈妈对爸爸说:“小女孩别娇娇滴滴的了,没用。小名叫娇娇,大名还是改一个有意义的。”
  然后她的妈妈蹲下身,笑眯眯地问她:“你有什么很喜欢的字吗?”
  妈妈总是这样,很小的一件事都会询问她的意见,哪怕她只是个学龄前的孩子。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本来也不认识几个字,但却像冥冥之中有什么指引着她,她看着妈妈的眼睛,清晰地说:“盼春。”
  她忘记了全部的过往,只记得这个名字。
  姚父觉得不吉利,但姚母却同意了。
  姚娇和胡盼春都埋葬在了小城,而姚盼春一路求学,一路高升,不到四十岁就成了沧海大学的副校长。
  她的职业生涯顺利而漫长,仕途鲜花着锦,昨日已死,前路磊落。
  “谢谢你们帮我找到春春。”姚盼春看向他们,微微点了下头,“如果没有春春,我恐怕出不去这里了。”
  但她的话头止在了这里,并没有说自己为什么会来到幻境,也没有说自己是怎么想起来的这一切。
  她形容优雅,谈吐得体,衬得她脚底的杨和更像一只癞皮狗。
  杨和的身体不知何时佝偻起来,成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吃力地看着眼前这个世界。
  他不是傀儡,而是魂魄,一个被困住多年的魂魄。
  但世界早就变了。
  “我们能不能麻烦问一下。”言开霁的目光在教室中不动声色地打了个转,在黑板上停了一瞬时,他想起那里原本写了一串字,被娃娃烧没了。
  “我们这个小组作业,算完成了吗?”
  没想到姚盼春更直接,“你们是想要出校码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有出校码了?
  出校码!
  这三个字堪称沧海大学年度校园热词之最, 涤荡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灵。
  冯浩然和梓涵不约而同地去拿手机,被鬼子屠了村的百姓终于看见了闪闪的红星,希望的曙光就在眼前。
  言开霁的嘴角都扬起来了, “出校码是您审批的吗?”
  姚盼春摇摇头, “不是我。”
  言开霁嘴角马上就要耷拉下来,只听她接着说:“不过我有这个权限, 可以给你们开出去。”
  能出校了?
  但言开霁这人嘴就是欠,不赶紧跑, 反而非要刨根问底, “姚校长,咱学校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您知道吗?”
  姚盼春的眼睫毛颤抖了下。
  “多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每个人身上都有任务,只有完成了你们要做的事, 才能出去。”
  “要做的事……”言开霁想到了孟健和徐薇安, 以及他们有意无意造下的孽。
  姚盼春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不然她不可能有这个权限, 但她明显不愿意说, 从她嘴里是听不到东西的。
  姚副校长还在语重心长地说:“我给你们开绿灯,也是冒着很大风险, 你们千万不要出去乱讲。”
  言开霁说:“这您尽管放心,我们胆子都很小的, 何况现在学校这样, 我们在路上话都不敢讲。”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好奇一下。”他话锋一转, 指着地上的杨和, “他到底是不是人啊?既然他已经死了, 是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