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人面前时,他终于从自个儿贫瘠的词汇库中代换出了一个词——秀色可餐。
  餐——
  这个字在脑中跳出来的时候,他的肚子很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
  谢潮生咽下最后一口奶,喉结滚动了一下,翻手将泡芙递给他,淡淡道:“吃吗?”
  “这怎么好意思呢……”
  言开霁接泡芙的动作快得像闪电,生怕他反悔似的,“可真是太谢谢了。”
  他三下五除二扒了塑料袋,泡芙送到嘴里的那一刻,熟悉的味道立刻让他有一种梦回和平年代的错觉。
  学校面包房卖的泡芙和外面不一样,个头很大,咬上一口,里面夹心的、多得像不要钱一样的奶油丝滑地挤进人嘴里,明明奶油甜滋滋的,但却半点不腻,配着外面香嫩的酥皮,不是一般治愈。
  言开霁将装泡芙的塑料袋囫囵塞进车前放东西的地方,嘴里叼着泡芙,拧动了油门。
  谢潮生凉丝丝的声线从后座传来,“不要边骑车边吃东西,风会灌到肚子里。”
  言开霁刚咽下去一口,谢潮生的手已经伸过来,擦过他脸的时候,留下一片冰凉的触感。
  下一秒,一只修长的手已经从后面环过来,准确捏住了露在外面那一半泡芙。从言开霁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他分明的骨节。
  “先给我,下车再让你吃。”
  到嘴的泡芙不得不飞,言开霁只能悲愤地张开嘴。
  驶到校医室门口,老远就看见外卖贼坐在石墩子上,脸色比刚才那俩“监考老师”还灰还白。
  言开霁停了车,刚迈下去准备看看他,就听谢潮生说:“你慢点。”
  言开霁回过头:“啊?”
  就在他张嘴的片刻,谢潮生直接将剩下那半个泡芙塞进了他嘴里,手指似乎还在他唇下擦了一下,但言开霁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已经大步流星走了。
  校医室门大敞四开,上面还贴了张看着很亲切的纸。
  【进入需72小时内核酸】
  谢潮生看都没看那张纸,径直进了右手边第二间屋,是放药的地方。
  通常那里会有一个校医,在里面的校医开完单子之后,按照单子给学生拿里面的药。
  此刻,柜台之后空空如也,整个校医室一楼都是死一样的寂静。
  言开霁拖着外卖贼进来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件事。
  “你叫什么?哪个院的?大几了?什么专业?”
  外卖贼这会儿倒羞涩上了,说话细声细气,好像生怕别人听清。
  “孟健……外院……研一英语……”
  还是个研究生,可见学术确实可以筛选学渣,但筛选不了人渣。
  门口放了一架急救用的可移动床,言开霁把孟健卸下来,让他自己在上面躺平。
  做完这一切,谢潮生正好拿着一堆东西从屋里走了出来,听到言开霁兴致勃勃的声音,“孟健同学,咱们玩个游戏吧。”
  他脚步一顿,又听见孟健哆哆嗦嗦地说:“不,不用了吧,咱们现在一致的目标应该是捉鬼……”
  言开霁说:“我现在问你两个问题,你可以选择先回答哪个。”
  他半蹲在地上,手指在孟健的床上叩来叩去,露出一个少年人特有的灿烂笑容,“为什么偷外卖?为什么要跳楼?”
  “当然,两个你都要回答,只有先后的区别。”
  孟健低下头,吭哧了半天,终于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因为卷子上的问题是,让我详细描写出每次偷外卖的过程,和偷外卖最惊险的一次。”
  说完他好像不太甘心,问:“你们的题……是什么?”
  言开霁面不改色心不跳,说:“默写歌曲《抓贼》。”
  他隐约听见后面的谢潮生低笑了一声。
  但当他转过去的时候,谢潮生依然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居高临下俯视着孟健,“手上的字是谁给你刻的?”
  孟健拼命摇着脑袋:“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睡了一觉就突然有了,早晨发现的时候差点把我吓死!本来想到校医室看看,才发现这里没人……”
  谢潮生已经扯了纱布,动作毫不温柔地给他上药。
  “你不想死吧?跳的时候还知道护着关键部位。脑子挺清醒的。”
  孟健喃喃:“我知道二楼跳下来死不了人,卷子我写不下去……反正破罐子破摔,我想我试一试,兴许就逃出来了,日子还能照过……”
  “呦,日子怎么照过啊?”言开霁脸上满是好奇,尾音扬着点笑,“继续靠偷外卖过?”
  孟健已经要哭了。
  但压根没等他哭,进门处就响起了一声“言开霁!我一猜你们就在这儿!”
  扭头一看,程洛洛手提一只校训板,风风火火冲进来,身后,吴迪架着一名男老师,正是被“监考老师”上过一次身的程洛洛导师。
  “审贼呢,外卖贼。”言开霁拿起那一沓外卖单递过去,“里面有个程女士,看一眼是不是你的?”
  程洛洛放下校训板,半信半疑地接过外卖单,翻了几张,脸色瞬间就变了。
  谢潮生正在给孟健的腿包扎,毫无防备之际,程洛洛一把揪起孟健的衣领,在对方杀猪一样的干嚎中,重重扇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来得太狠,孟健完全被打懵了,只见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程洛洛还要再打,言开霁急忙伸手拉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