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她不应该用自己的生活理念要求季严凛,说不定他很喜欢隆重的、由所有人一同见证的婚礼呢?
  方袅笑着接过话:“你确实没有做家庭主妇的天分。家里有佣人不说,就算没有,姐夫也不会让你的纤纤玉指沾半点阳春水。”
  有方袅这一打趣,包厢里的人都笑了,除了听不懂中文的安贝缇不停的看向左侧,方景尘一脸严肃欣慰的给她解释。
  “哈哈,怪不得牧小姐会喜欢季先生,您不仅事业有成,英俊高大,还是耙耳朵。”
  这次来交流的艺术家中有不少人来自川蜀,安贝缇跟着学了几句,将满室的人都逗笑了。
  牧念河红了脸,季严凛也回头看她,轻扬了下眉,没有否认。
  将安贝缇与方袅一家送回酒店天已经擦黑了,时间还宽裕,正好季严凛也没会要开,牧念河问他想不想去护城河边走走。
  说实话,今天的这顿饭吃的她消化不良,压了一肚子的话无处可说,她不知道季严凛是怎么知道的,也猜不透他的想法,更重要的是,她过年的时候才承诺过他,以后她都会在。
  可现在若是真答应了维托歌教授,她年底就要出国了....
  “季严凛,我并没有想这么快就出国。”
  春夜的风不算冷,吹在脸上少了冬日的冷硬,多了些暖和的味道。她的手被季严凛的手包在掌中,莫名的安定。
  “嗯,我知道。”季严凛淡淡应声。
  “你知道?”牧念河诧异,“你怎么知道?”
  “知道你要出国,我一时间问了方桓和晴姨,谭教授那时刚好在电话旁,便告诉我说是她建议的。”季严凛极轻的笑了下,“方桓吓坏了,让我不要生气,说谭教授只是当老师当久了,爱说教。”
  他还记得方桓在电话中的慌张,生怕季严凛觉得谭教授多事儿,拿他怎么样似的。
  “除此之外,家里的复习资料都是新买的,考雅思需要时间,你的工作又忙,所以我推断,你不会很快出国。”
  牧念河没想打季严凛会想的这么细致,有些哑然,停下脚步,看向他:“其实谭教授的话只是个引子,你还记得在南桦山庄,我第一次见你的下属那次吗?”
  季严凛顿了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牧念河重新迈开步子,顺着护城河边走,语气怅然:“那天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朋友,也是第一次觉得走进了你的世界。”
  “在南桦山庄那一夜,我发现你的世界很高深,也很宽广,你们聊机器人,聊世界新奇而前沿的科技动态,聊伦理和自由,情感与理性,那时候我反省我的世界,我发现里面很空。”
  这是牧念河第一次在他面前聊自己的事情,季严凛静静听着,不想打断她。
  “我抱着抚平遗憾的愿望,带着师傅交给我的技术,在这个社会中浮浮沉沉的赚钱。可是被生老病死消耗掉的情绪不会再回来,被送走的人也是。
  在给祖父祖母做完墓碑后我迈进了这一行,可在工作两年后才发现,墓碑设计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按照客户的需求,设计出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好了。有人要寄托哀思,有人要彰显气派,有人什么都不想要,直接把需求甩给我,甚至还有无止境的扯皮和推诿...我的心里从种满了花,慢慢变成了荒原,我的设计不再有任何价值。”
  牧念河转过身,淡淡的笑了下,但那笑意却有几分苦,“有时候我会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除了那个信念支撑外,我好像没有任何动力去坚持,我回顾自己的毕业后的这两年,也会觉得恐惧,以后是不是要这样一直凑乎的走下去。”
  “所以你想出国读书,接收一些新的东西,让你的世界再重新种满花?”
  夜风吹起了牧念河的长发,有几缕头发飘荡在额间,遮住了她略带焦虑的眉眼。
  季严凛用食指温柔拂开,露出她光滑饱满的额头。
  牧念河因他温柔的动作红了眼,咬着唇点了点头,“我也希望我的世界能够变得宽广又有趣。”
  “很棒。”他双手握着她的肩膀,很认真的说。
  “成年人的心里总是一片荒原,偶尔买几束花放进去,全当是点缀。你要将里面重新种满花,已经是超乎常人的勇敢。”
  “可我觉得很抱歉。作为你的妻子,我应该最先让你知道这件事,而不是让你从别人口中听到后错愕,也许你一开始会生气误会,但也一定会因为爱我而做出包容和体谅,我不想你这样,我会难受,会心疼,我不想让你有一点委屈。可是我好像真的不会做妻子,我总是处理不好这些事情。”
  牧念河小时候问大人,爱是什么?
  祖父告诉她,对爱的理解有很多种,有人认为爱只是一种美学感受、有人说爱是荷尔蒙作祟,还有人说爱是世界上最神圣的东西,是灵魂的彼岸。最后祖父告诉了她一种自己最喜欢的解释,是《圣经》上写的:
  “爱是给予。”
  后来,这句话又被引申为,爱是常觉亏欠。
  她小时候不懂,但现在她对这句话却有很深的感受,她觉得自己亏欠了季严凛,是生活中没有照顾过他,是情感上让他受了委屈。
  季严凛何尝不是如此,在看到陈庭宴发来的消息时,嫉妒和愤怒几乎吞没了他。
  被抛弃过太多次的人很难建立安全感,哪怕牧念河身体力行的告诉他,她爱他,但他依然控制不住,独自在书房抽了一整夜的烟,夜滋长阴暗,他多想一辈子将她绑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