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是不愿撕破脸的性子,但如今牧回白已经欺负到头上来, 丝毫不顾父女情意,她没有任何再忍下去的必要, 也不想再忍。总归已经走大这一步,不如捅到底算了。
  “姐,真的到上法庭这一步吗?”牧守星在电话那头为难,最后也咬着牙豁出去道,“算了,我支持你,终究是父亲不对。”
  “嗯。”牧念河看了看登机牌,开始往登机口走:“不说了,我马上要上飞机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好。诶,对了姐,你去徽城出差,住哪里啊?”
  “还没定,要看项目进展情况,大概就在客户家附近吧,怎么了?”
  牧守星:“没事儿,就我一大学室友在徽城开了间民宿,最近刚开业。你要是还没定可以住他那里,我和他打个招呼,给你价格对半,也能省点钱。”
  牧守星知道自己给钱给不出去,就想方设法的帮她省钱。
  这孩子...
  不得不说牧念河心里暖暖的,于是也不想扫他的兴,应下了,“好,你把民宿地址发给我吧,我见过客户后再定住几天。”
  —
  落地徽城是一股阴冷的风扑面而来。
  她在徽城读过四年大学,却始终没有习惯南方阴冷而潮湿的冬天,那时候住宿舍,恨不得在被窝里塞满暖水袋。
  下了飞机,牧念河按照约定地点在机场停车场见到了她此行的客户。
  一对中年夫妇。男方容貌儒雅,一身深灰色的大衣,脖子上挂着围巾,眉眼柔和,女方看上去憔悴些,头发略有干枯,眼镜片很厚,衣着也比较朴素。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辆黑色的轿车前,看起来好像在争执。
  “请问是程子邯的家长吗?”
  她拖着行李箱走近,将围巾往下压了压,将自己半张脸露出来。
  争执声截然而止,男方最先回过神来,礼貌客气:“我们是。请问是牧念河牧设计师吗?”
  “是我。”牧念河伸手相握。
  坐上车,程子邯的父亲负责开车,母亲则陪着她坐在后座。女人的话很少,坐车期间也不停的看着平板中的消息,像是在做题。
  “不好意思,我夫人最近在准备考公务员,有些忙。”程录从后视镜中看了眼,开口解释。
  牧念河工作也有几年了,面对这种情况不能说见怪不怪,却也能理解,点点头,“我明白的。”
  程录夫妇先带她去吃了饭,然后三人驱车去了医院。
  孩子只有八岁,鼻孔里插着输氧管,因为化疗头发已经掉光了,此刻正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
  “神经母细胞瘤,发现的太晚,等干预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病房门外,程录摘下眼镜,整个人都落拓了下来,不似在车上那般平和。牧念河侧头,看见孩子母亲并没有跟过来,依旧坐在医院外面的铁皮椅子上刷题,旁若无人。
  “孩子有什么爱好和心愿?以后想做什么?这类资料您可以整理后发给我,整个项目咨询定稿周期大约在一周。”牧念河的视线从那中年女人身上收回来,尽量控制着自己略有波动的情绪。
  “好的,资料都在车上了,一会儿我就给您拿。”
  不敢再待下去,从医院出来,牧念河先点开微信,找到牧守星发给她的那家名宿地址,点开来看,竟然离这里并不远,打车不过5公里。
  终究不愿驳弟弟的好意,于是联系了民宿老板:“您好,请问这里晚上还有房吗?”
  接电话的是一个女生,声音有些疲惫,“不好意思,今天没房了哈。”
  说完没几秒,电话那边又急吼吼来了个男生,“等等,是女生吗?”
  “是女生又怎么了?”女孩声音不愉。
  “那可能是我同学他姐,我答应给人家留房了。”
  “哦,那我问一下。您好,请问是...诶,谢临东,你哪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牧念河深深舒出口气,觉得有些好笑。还真是新开的民宿,这服务怪稚嫩的。
  “我叫牧念河,我弟弟叫牧守星,他应该上午联系过你们。”她开口解围。
  “对对对,就是牧守星。”谢临东声音忽然变近了,接过电话,“姐姐,带的东西多吗,用我去接你不?”他有点自来熟,上来就叫姐。
  牧念河连忙婉拒,“不麻烦了,东西不多,我打个车十分钟就到了。”
  “好嘞,那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她拿出手机叫车。相较繁华的帝都京北,徽城就是一个小城市,晚上叫车用不着排队,等个两分钟就能叫到车。
  牧念河上了车,和司机师傅确认了一遍地址,刚要退出微信,界面忽然顶上来一条新消息,消息通知数字是2。
  应该是下午发来的消息太多,把季严凛的消息顶下去了。
  她连忙点开:
  「下飞机了吗?」
  下午三点左右发的,那会儿她刚下飞机,正要去停车场找程录夫妇。
  新发的一条是:「晚上吃了什么,看到回消息。」
  牧念河懊恼的捶了下头。
  昨天刚答应过人家起落报平安,怎么今天一回头就忘了。
  她快速打字:「刚见过客户,晚上还没吃,一会儿到了酒店点外卖。」
  季严凛应该在忙,并没有立刻回她的消息。
  没一会儿,她到了民宿所在的永新巷外口。极具徽城特色的粉墙黛瓦,她拖着行李箱,在青石板路上“咯噔咯噔”的走着。直到走去一家门檐上挂了两个红灯笼的位置,她将拉杆按回槽口,仰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