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醉有点明白了,这也许像是预热的戏码,在对手制造的领域中,她们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眼前的鏖战却还在继续, 青铜车向着箭雨滚滚而驰,不断有鲜血与烽烟开始成片地燃烧, 而与此同时有人开始攀爬远处那座寂冷的山峰,手执利刀铜器,濒死巨兽喘息着四肢痉挛,唯独那截长尾垂落在山间,一动不动。
  所以有人开始割开它的尾巴,手法像是割取橡胶树的汁液,青铜刀小心地划开一道伤口,紧接着便有铜器抵在杂乱的毛发间收取那滴滴而落的鲜血。
  这些人表情虔诚,庄重如祭祀。
  一道道细小的伤口便这样落在这只巨兽的身上,源源不断的鲜红的血蔓延、一罐罐被装满的铜器被运走,所以巨兽眼底的神色便慢慢地慢慢地褪去,好似风干的油画,失去最后一点称得上鲜活的色彩。
  巨兽发出一声像是叹息般的低吟,就在这声叹息散去的刹那,有灼目的金色从它的心脏处爆出,星星点点犹如摇曳之焰,忽地飞向铁幕般的天际!
  那难道是意志本源么?!
  时醉还未来得及细想,眼前世界却骤然一黑。
  人类。
  无边无际的深黑之中,有一道威严却低沉的声音回响,清晰地像是有人俯在她耳边低唱。
  时醉镇定地抬头,却发现身边已然失去了小秋的身影。她心里却半点慌张也无,已经猜到了什么。
  倘若白马骑士意味着征服,那么亲手斩下它的头颅未必不是一种命运意义上的征服。
  所以如果这次轮到战争骑士试图同她们决出生死,那么也许她们的获胜方式,即是阻止眼前这场战争。
  看来你已经知晓了这局游戏的规则。
  那个声音低低道,时醉却心里一惊,一种仿佛被窥探看穿的不安全感浮上心头。
  这次的对手似乎比较好说话,时醉谨慎地立在原地,试探着问道:我的同伴在哪儿?我们获胜的条件,只有这一条要求么?
  但还没等她来得及问清什么,耳畔再度响起轻轻的叹息声,下一秒,刺目的白光倏地浮现,眼前的世界蓦地恢复为应有的色彩。
  少主!
  烛光幽幽,映出帐内浮动的身影。时醉倏然抬头,但见桌案之前、木阶之下,正跪着一个身披铠甲的女子,她把头埋得很深,言辞像是谢罪。
  少主少主,现在正是盟约之时,更何况那位已经快要死了啊,您所筹谋的事情,真得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时醉听得满头雾水,面上却静得像水,显不出一丝情绪,她视线滑过眼前低矮的桌案,只能看到案台上成摞的竹简,其上雕刻着细小的线条,不像是小篆,也不像是金文。
  她皱了皱眉头,察觉出一丝不对。她曾和洛塔瑞奥一同搜检过基地的书库,隐约能分辨出各朝各代常用的字体,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上面的文字像是春秋时期齐鲁一地的旧文。
  可自己所附之人明明是个女子,阶下之人也的的确确是个女人。几分钟前在河岸旁奔驰战车的关键部分更是实打实的青铜件,那兵戈的制式也与记忆中的古物没有差错。
  真的是春秋年间?
  时醉想了想,随手翻了翻竹简尝试分辨出这字的含义,她略看了看,真找出几个略显熟悉的字眼。
  僖公......周襄王七年......天鸣.......
  周襄王七年是公元前645年,当时有僖公名号的只有鲁地的君主。
  天鸣是可与灯青并肩的s级本能,据说是听啸的究极版本,其威力之强一度叫洛塔瑞奥认为这是在胡编乱造。
  传说其生效时犹如操控苍山从天而落,换句话说,堪比召唤陨石。
  基地仓库中隐约提到一条记载,左传middot;僖公中所谓陨石于宋五,陨星也即是天鸣在历史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现身。
  所以她们要阻碍的战争究竟是什么?陨星之事发生于鲁僖公十六年,在时间上的确与周襄王七年对的上号。
  可这句话说的是有五颗陨石降在宋国的边界内。假若这场战争的双方是宋和鲁,但两国最近的战争明明是公元前684年的乘丘之战。
  除非......
  除非这是涉嫌异兽隐秘的、不可被记载的战事。
  时醉一时想的出神,手中不断地翻动竹简,阶下那人却像是听见了这碰撞声,不可置信般地愣在原地。
  下一秒她开口,声音里像是含着某种愤懑:
  少主,您真得要在这里眼睁睁地看那位死掉吗!
  时醉回神,她收手,假装露出一点关心:现在究竟是到了何种地步?
  那人却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陈述时快速清晰,语气却依旧带着强行掩盖的焦急。
  烛龙想要直接吞下那位的尸体,但貔貅大人坚称这已经违背了它们最初的选择,家主正与国主斡旋于联盟之中,如果您在默等下去,恐怕事情真要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您就当、您就当......
  她猛地低头,颤声:为了那只猫罢。
  猫?
  时醉下意识想起了叶惊秋,她刚要试探着问出那只猫信息,却在此刻帐门忽地被掀开,但听一声惨叫,那座下之人却已尸首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