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彻底落山,满是巴洛克式建筑的古街于是就陷入一种昏黑。
  下一秒,守候在街旁的明黄色路灯亮起,而薄灯下就是纸一般的雪花。时醉很慢地行过雪地,身后本就模糊的脚印被叶惊秋踩得更加凌乱。
  她回头,左突右奔的叶惊秋就不敢捣乱了,眼看就要到下一盏路灯处,她却身形一顿乖乖收手,慢慢地停在原地不动了。
  两人对视一眼,相邻灯盏交接处的影子交织覆盖出朦胧的边界,飞雪一瞬、渺渺茫茫,叶惊秋便忽地笑起来。
  时醉唇角上扬,眼中有清浅的笑意一闪而过。她随手把叶惊秋冲锋衣的帽子拉好:还急么?
  急是肯定急的,叶惊秋晃了晃脑袋,实在不行就直接勇闯大象集团,反正小烛不能落在她们手里。
  放心,小烛会没事的,时醉偏头轻声,却道,不过这种感觉,小白你不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么?
  似曾相识?
  叶惊秋的脚步也慢下来,现在的她对小白称呼接受良好,心态已朝替身已死原主当立、原主跃跃欲试预备取代替身的摆烂终点一路狂奔。
  时醉斟酌了一下语句,点头:这种有颇为紧急紧急的事情要做,像是被人追赶的感觉。
  被人追赶。
  叶惊秋倏地想起来些什么,在上扬斯克山见到队长时,时醉也分明说要带她找个地方躲起来。
  但这不是队长的第一次出逃么?她究竟要和小白......躲什么?
  小白要是敢辜负过队长,她就算掘地三尺也得把这不合格的替身找出来!
  叶惊秋在心底愤愤立誓,但可惜誓言还没立完,目光先滑倒了远处一张甜点摊上。
  叶惊秋眼睛一亮,她不太懂俄语,但康斯坦丝教她过几个词,比如......特价。
  买就好了,时醉看着眼神楚楚可怜的叶惊秋有些无奈,不要看我,钱在你身上。
  我不会说俄语。叶惊秋忙不迭地把零散硬币给队长双手奉上,要坚果巧克力口味的!
  时醉抓过零钱敲了敲叶惊秋的头,她走到摊前,向即将收摊的年轻摊主低声问价。
  只要一个么?
  不爱甜食的时醉刚要点头,一旁的叶惊秋窜出来两个两个,不是,two!兔!!!
  时醉挑眉转头,她右手把叶惊秋压回去:我不吃。
  不行,等等都要去冒着死亡风险干活了,怎么能不先吃点高热量食物!叶惊秋义正言辞地扒开队长,努力地用英语朝摊主比了个二的手势。
  摊主开怀大笑,说了句ok率先满足了叶惊秋要求,把两个装满巧克力蛋糕的袋子递过来。
  事已成定局,忽略掉身边人的满脸得意,时醉无奈地数出两份钱,然而还没递出硬币,女摊主先笑了一下,用略带点口音的俄语问:
  你们是情侣还是姐姐妹妹?
  时醉一怔,她看向身旁眼神清澈的叶惊秋,忽就一笑,用叶惊秋听不懂的俄语回答:
  情侣。
  喔,摊主大笑,她只接过来一份钱,冲时醉点点头,祝好运。
  谢谢。
  时醉没有再等,她随手把袋子递给叶惊秋:吃吧,像你说的一样,也许很快就要冒着死亡风险干活。
  嗯、嗯。
  叶惊秋低声回答,却只觉心忽地一坠,像是落空般失重。
  她接过袋子,塑料被剥落的声音像是踩雪一样刺耳,叶惊秋狠狠地咬了一口,心想莫斯科的巧克力怎么比上海的苦这么多啊!
  康斯坦丝教她的俄语单词不多,情侣,恰好是其中一个。
  队长方才回答的神情简直再认真不过,所以那个传说中的小白同志,曾经、曾经是队长的......伴侣么?
  叶惊秋忽地不想去想那个称呼,忽地心便一沉。
  她从头到尾好像就搞错了很多事情。也许大家感慨队长以后或许不会谈恋爱,但队长似乎从未说过自己的态度。
  只是队长六年如一日的态度叫她们忽视了很多,只是队长那张生人勿近略带些冷酷的脸叫她们本以为了许多。
  队长从不是什么小说电影中冷得彻底的冰块,她是活生生的人、是会配合她玩闹会因她而皱眉生气、更是会表面对不喝水的队友漠不关心,实际却偷偷怀疑是水杯温度不够还要自己亲自悄悄尝一口。
  叶惊秋好像明白什么了,她把队长的这份独特看得太顺理成章太永久永远了。
  古话也许说的对,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所以哪怕她和队长能以队友的身份行迹留痕,但现在的行动部一号队也终究有解散的一天。
  那天或许已不远了,在阿纳斯塔西娅死后的十几年里,一号队的人员更迭了足足两次。
  也许再过十年,不、甚至更短,她将眼睁睁目睹队长离去、眼睁睁看着有另一个人填充掉队长身边的空位、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那份所谓的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