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梁鸢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她不会为知青点白天的态度难过,也不会为他们如今奉承而开心,因为她不会为不重要的人浪费半分情绪。
  梁鸢笑着打哈哈,“累了一天了, 明天还要去大爷家忙活, 我们得先休息了。”
  衣服反反复复被汗浸湿又被晒干, 到现在浑身透露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梁鸢把全身上下冲洗一遍,又把洗好的脏衣服搭在院子里的绳上。
  她的头发又长又浓密, 不好干, 便拉了个凳子坐在大树下吹风。
  “鸢鸢。”
  扭过头就对上了陈泽屿的笑脸, 冰冷的月色落在他卷翘的睫毛上,星光点点。
  她在娱乐圈待了三年, 见过数不清的俊男美女, 可就在方才, 她的心好似被暴击了一下,猛然漏了一节拍。
  陈泽屿长的很好看, 剑眉星眼,有时狂妄的不知所谓,有时可怜巴巴的好似被遗弃的小可怜,更多的时候则是满含笑意的望着她。
  好像她的存在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梁鸢反应过来才发现竟像个痴汉般盯着他看了好久,不自在的背过身,手中撩动着未干的秀发,“你怎么来了?”
  陈泽屿安静的看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莫名说了句,“鸢鸢,我很开心。”
  “你别瞎想,我就是……觉得你一个人站那太可怜,才跟你一起弄什么压井。”
  嘴上说不喜欢他,却在他有困难时挺身而出,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女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什么,他自然也要装作不知道。
  不过梁鸢对他的这份心思真是藏的深沉,之前他一直以为梁鸢讨厌他,直到今天才明白她的心意。
  陈泽屿垂着眸子羞涩的笑了笑,“嗯,我都懂。”
  “今天太晚了,等明天再分咱们赢来的赌注。”
  陈泽屿手里拿了根狗尾巴草,“我的那份都给你。”
  “也好。”
  她那里有一口锅,赢来的东西不少,到时候可以开开小灶。
  有她一口吃的,自然也少不了他。
  梁鸢偶然扭头就看到陈泽屿一会咧嘴笑,一会蹙眉,一会喃喃自语着什么。
  梁鸢眯起眼睛看向他,“你在干嘛?”
  陈泽屿好似被吓了一跳,话都说不利索,“没……没什么。”
  明明就有什么。
  梁鸢也懒得追问,打了个哈欠,“我先回去睡觉了。”
  “鸢鸢……”陈泽屿扭扭捏捏开口,“鸢鸢,我的头发太长了,你能不能帮我剪一剪?”
  她还以为什么事呢。
  “小事一桩,明天给你剪。”
  迷迷糊糊中,梁鸢被人叫醒。
  原来是昨天的大爷大娘喊他们四人去吃早饭。
  大爷早早就让儿子去县城买了材料回来,还特意买了两斤肉,就等今天中午包饺子。
  知道他们睡得太晚,还特意晚点过来叫人。
  宋黛和孟香香已经起床,梁鸢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洗了把脸,喊上陈泽屿,拿上工具就去了大爷家。
  大爷家在村子西头,距离知青点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几个儿子各自成家立业,住处离的也不远。
  弄一个压井,一大家子都能用。
  早饭是绿豆粥加窝窝头,还炒了个南瓜,比知青点做的饭菜香多了。
  吃过饭的功夫,外头已经围了不少人。
  四人商量过地点后就开始挖土、砸铁管,这次异常的顺利,铁管刚下去五米,水就流了出来。
  一大家子高兴极了,纷纷跑过来压水,没多大功夫,浑浊的水彻底变清,喝一口,凉丝丝的。
  大娘更是拉着梁鸢的手,笑的合不拢嘴,“丫头,太谢谢你们了,中午一定过来吃饭,我给你们包饺子。”
  “麻烦大娘了,我们先去别的地方看看。”
  队长王庆林一大早也去了县城买材料,这会已经等在外面。
  趁着这会太阳不大,他们先去地头试试能不能挖上水,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一群人,他们都想看看到底是怎么挖井的,水又是怎么流出来的。
  王庆林推着一车的材料,“梁知青,你看看在哪挖合适?”
  周围都是大片的田野,梁鸢在地头找了几个位置。
  没想到找的几个位置都挖出来了水,以后再浇水就不用跑那么远的路,即使平常去地里干活也能来这洗把脸。
  中午吃过饭,等到半下午又跑到另一片地里挖井。
  其他人也都学习的差不多,纷纷来此帮忙。
  不过两天时间,田地里已经有几十个压井。
  又开始上工后,浇水快的多,没几天庄稼都浇了一遍。
  眼看着蔫巴的庄稼又恢复正常,王庆林别提有多高兴了。
  当下就去公社申请给梁鸢等人颁发荣誉证书,还开了一场大会,当众表扬四人。
  不仅如此,其他大队的人纷纷邀请梁鸢和陈泽屿去帮忙,一时间忙的不亦乐乎。
  等忙碌结束后已经到了九月初。
  白林山的九月虽没八月那么热,但依旧晒人,梁鸢早早就缝了顶帽子,专门干活的时候带,这段时间倒没有晒黑多少。
  念着梁鸢、陈泽屿、宋黛和孟香香在这次挖井中立了大工,王庆林大手一挥直接给他们安排在田里拔草。
  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玉米早已经结穗,草也不怎么多,一天还能有八工分,他们甭提有多高兴了。
  这天下工后,梁鸢刚从地里出来,就看到李青青等在地头。
  自从救了李青青后,她便隔三差五去知青点找陈泽屿,不是送窝窝头就是送布鞋。
  陈泽屿明确拒绝过,奈何李青青像听不懂一样依旧去找他。
  外头关于他们的风言风语也多了起来。
  就像现在。
  “青青,又来找陈知青呀?”
  李青青害羞的笑了笑,“是啊,张婶。”
  “哎呦,陈知青模样长得俊个子又高,青青的眼光不错。”
  李青青笑道,“哪有,张婶别瞎说。”
  “知道你脸皮薄,那我不说了。”
  李青青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到了她,小步跑过来,“梁知青,你见到陈知青了吗?”
  梁鸢淡淡道:“没有。”
  她不是不开心……好吧,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她明白自己和陈泽屿绝无可能,即便陈泽屿与旁人有什么,她也没有立场说三道四。
  只是,李青青这个人有点不对劲。
  那段时间掉入河里的人不在少数,被陈泽屿救起来的不下十个,其中也有和李青青这么大年纪的姑娘。
  其他人顶多道谢再送点家里种的菜,没人像李青青一样各种献殷勤。
  李青青搅着手指头,“梁知青和陈知青关系这么好,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在这等等他吧。”
  她的声音小又一脸的委屈,远远看去还以为梁鸢在欺负人呢。
  这茶味太浓了,梁鸢忍不住警惕起来。
  果然下一秒,陈泽屿走了过来,只不过他的眼神并未落在李青青身上,而是径直走向梁鸢,“鸢鸢,回去吃饭了。”
  王庆林虽然让他们拔草,可没分在一个地方。
  相对来说,梁鸢和陈泽屿离得位置近一些,每次下工后,他都会跑过来和她一起回去。
  “她在等你。”
  陈泽屿愣了片刻,而后慌忙解释道,“我早就和她说明白了,不知道她为什么还一直缠着我。”
  梁鸢自然知晓。
  自从关于陈泽屿和李青青的流言起来后,陈泽屿不想她误会,便和她解释了无数次,有次甚至于差点哭了起来。
  梁鸢和陈泽屿相识这么多年,自然知晓他就是个人傻钱多的二傻子,性格单纯和盛世白莲花有的一拼。
  小时候,有个穿的破破烂烂的男人总是在学校附近的路上乞讨,陈泽屿看人可怜,便把攒了许久的零花钱给了那人,可晚上路过国营饭馆的时候却听到那人和旁人调侃,说是乞讨比上工赚钱多了,有个小傻子把钱都给了他。
  陈泽屿承受不住打击,哭的稀里哗啦,还是她略施小计把钱要了回来。
  可惜男人已经花了不少,只要回来几块钱。
  梁鸢啧了一声,“谁让你长得好看呢。”
  陈泽屿阴沉着的脸立刻又灿烂起来。
  梁鸢嫌弃的扫了他一眼,“你好好和她解释清楚,不然不明不白,以后收不了场。”
  无论什么时候,说的人多了,假的慢慢就会变成真的。
  陈泽屿单纯,李青青可不单纯。
  这个年代人们太看重女性的名声。
  李青青就是故意把事情闹大,用舆论来造势,如果能和陈泽屿在一起当然好,毕竟他是知青,长得不错家里又有钱,自然不愁过不上好日子,如果不和陈泽屿在一起,也会把给他扣上一定‘始乱终弃’的帽子,届时所有人都会同情她,然后更多的舆论压着陈泽屿,他被迫负责。
  无论怎么做,对她都没有坏处。
  梁鸢在娱乐圈待了那么几年,这点小把戏自然看得明白,她之前不想理会是不想把人想的那么复杂,但最近的剧情走势太过奇怪,还是早点处理为好。
  陈泽屿重重点点头,“那你等我会,我马上回来。对了,给你这个。”